顧判緩緩活動了一下身體,全身骨骼發出咔咔的一連串脆響。
黑暗棋盤上再次恢復了平靜,所有的攻擊盡皆消隱不見,只剩下了越來越濃的黑色霧氣,在緩緩流淌涌動著。
“看上去前期的試探已經結束,或者說它們除了最后的幾樣壓底箱殺招以外,其他的一應手段都已經宣告失敗。”
他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頓時提高了戒備的等級。
果不其然。
就在下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切對外界的感知,意識中出現一幕幕光怪陸離的場景。
眼前如同鋪開了一方無垠的黑絲絨,上面滿綴著鉆石般的繁星。
還有一道縹緲虛幻的銀色長河,橫貫中天,星空倒映在緩緩流淌的河面上,便隨波上下跳舞,時現時滅。
顧判感到自己似乎化身為一顆沒有生命的隕石,在宇宙虛空中飛速穿行。
但他又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動作。
那么也就是說,動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這片空間。
或者說在動只是他的錯覺,并非是真實發生的事實。
時光飛逝,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現自己毫無征兆停了下來,不知何時已經身處在了那一條虛幻縹緲的銀色長河之內。
顧判靜靜站在那里,莫名感到一陣空虛。
這種空虛冰冷的感覺并非僅僅是情感上的,甚至還將一切實物全部囊括進去。
令他在剎那間陡然生出萬念俱灰、萬法俱滅、萬籟俱寂的絕望。
他想要開口說話,讓自己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還能思考,但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更重要的是,他能夠“看到”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持續的流逝,而且還受到了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沖刷和壓迫感覺。
仿佛整個天地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對于現在的情況,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開始在他的心底醞釀,苦思許久后終于破土而出,瘋狂生長。
“時空長河……”
“這是時空長河的力量。”
“不對,它們不可能直接牽引撬動時空長河的力量,所以說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就是它們以當初自身在虛空流浪的經歷與感受為基礎,施展出來的類似于時空長河壓迫沖刷的法門。”
他還是不著急出手。
雖然他明白知道對方就是隱藏不出,就是在以各種方式來消耗他的精力,壓迫他的神魂,但是在尋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以前,隨隨便便就將自己的底牌亮出,絕對是一個非常愚蠢的選擇。
更何況他現在面對的敵人本就和太陰元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算是牠最為直系的屬下那么就不得不考慮被他視為克敵制勝法寶的月華之力,究竟能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
如果說這其實只是它們故意示敵以弱給他提前挖好的一個大坑呢?
所以說,做人一定不能幼稚更不能傲慢,也不要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兩手準備、兩條腿走路才是最為穩妥選擇。
因此自從得知了那些月影生靈過往后他一直都在思索另外一件事情。
也可以說是除去動用那道月華之光外,可能同樣是針對這些陰影生靈的大殺器。
那便是業羅初圣的輪回劍意。
數萬載前,白衣羅葉以輪回劍魔的身份在月華界域橫空出世,一劍斬破虛空同時也將太陰元君一劍斬入沉眠直至現在都不知道有沒有真正蘇醒過來。
那么按照這一結果來倒推,是不是就可以認為,輪回劍式對太陰元君也有著很強的克制作用,同樣也能作用到月影一族的生靈上面?
而他身為“輪回劍體”,又吸納汲取了當初隱藏在輪回劍內的那一縷輪回劍意若是能夠調用經驗值將其感悟少許,并且在此基礎上推演提升的話很有可能給自己增添上更多的勝算。
思及此處,顧判是越發的不著急了。
就這樣在各種各樣無傷大雅的攻擊之下開始了對輪回劍體與輪回劍意的推演與提升進程。
好在當初化身觸手怪深受輪回劍折磨的時候,他就已經將這玩意研究到了一個非常深的層次雖然不能厚著臉皮說已經將輪回劍意盡數領悟但絕對可以說從中感悟到了許多東西。
只是那時一直猶豫不決沒有感悟納入自身的修行體系之中,如今再撿拾起來,可謂是濕滑順暢,只需要再稍微耗費一些時間打通最后的那道屏障節點,便可以一頂而入,將自己的精驗值盡數灌注進去,迎接高潮時刻的到來。
“國師大人,你現在能夠體會到吾族當初曾經遭受的痛苦了么?”
“許徵衡”的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顧判的面前,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平淡笑容,語氣平靜得就如同在和家人閑談聊天。
“這種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是不是很絕望?”
“當初吾族便是在這樣的壓迫與沖刷下東躲西藏、艱難求生,而且你現在所能感受到的痛苦,只不過是吾等還原出來的些許力量,不足真正大道乾坤與時空長河百一的恐怖,但只是如此,你便要承受不住了么?”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顧判艱難開口,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干澀。
“哦?”
“許徵衡”微微一愣,隨即再次微笑起來,“吾還記得國師大人不久前才剛剛說過吾族的好學,現在看來,國師大人自己才能真正稱得上是勤學好問的典范,就算是命不久矣,馬上就要成為吾等的軀殼,也沒有放棄學習與思考。”
“這也讓吾好奇起來,想要知道顧國師到底在考慮什么問題。”
“我剛才一直在想,自己接下來到底該如何選擇修行道路的問題。”
聽到這句話,“許徵衡”似乎是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卻又平靜回應道,“顧國師雖驚才絕艷,天賦絕頂,卻一直圄于此方洞天界域之內,在眼界見識上卻似乎是缺少了一分廣度,以及一分深度。”
顧判竟然是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畢竟登高才能望遠,我被困于此,就猶如坐井觀天之青蛙,就算是眼睛睜得再大,也只能是看到那一小片天空。”
說到此處,他忽然來了興致一般,不顧自己的身體仍然在被不停地沖刷與壓迫,接著問道,“我現在就很好奇,如果你們占據了我的身體,又將會如何來使用這具還算不錯的皮囊?”
“許徵衡”垂下目光,也是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沉默許久后才有些不太確定地道,“在吾等得眼中,你很奇怪,尤其是這具強悍的身軀,可以說是非仙非魔非妖非靈……”
“我是人,如假包換的活人,更準確來說,是一個活的男人。”顧判打斷了他的話,表情嚴肅說道。
“你確實是人,但卻是個相當奇怪的人,在吾等漫長的生命歷程之中,似乎只能想起那個已經消失不見的族群,和你有著些許的相似之處。”
它陷入到思索與回憶之中,片刻后有些不太確定地道,“吾思慮許久,在吾族入主這具身軀之后,或許可以走內圣外王,肉身成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