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軸之上,畫著一副許安看不太懂的圖案,勾勒著亂七八遭的線條,給人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而那枚黑珍珠,則是讓許安莫名的感到有些親切,這股親切感,來的很荒誕。
盯著黑珍珠看了半晌,許安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副有些熟悉的畫面。
蒼穹之上一片血色,兩輪大日高掛天穹,遍地尸骨殘骸,尸骸的最前方,一道身著赤金甲胄的高大人影,手扶一桿旌旗而立。
旌旗之上的字跡,已被血色浸透,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畫面很快便散去,許安的耳畔又響起了無數模模不清的聲音。
“天君遺留的道藏……究竟在何處?”
“不知……”
“或許在元火界……”
“權且一試。”
……
“元火界近乎被打穿,還是尋不到……”
“還有一塊地方…無人踏足……”
“那里我們去不得……天地會崩……”
“我壽元無多,想脫胎轉生一試。”
“風險太大,不若走一趟陰司黃泉,再活一世,另尋他法。”
“等不及……”
……
……
好似觸發了某個開關,無數記憶碎片自許安腦海中翻騰而起,如同浪濤海嘯。
一晃間,他成了一白發蒼蒼的老者,腳踏虛空,立于宇宙星河之間,腳下是十方大地,頭頂是九重天闕。
恐怖的好似能擊穿星河的偉力,在他體內緩緩流淌,念動間改天換地。
畫面消失,轉眼間,他又成為了一名青年劍客,以腳步丈量天地,踏遍了世間每一寸土地,好似在尋找著什么……
劍客自青年到老年,自黑發如墨至滿頭銀絲,最終于世間最高處的雪頂坐化……
許安的意識逐漸飄遠,又融入了一個男嬰體內。
男嬰一歲開慧,三歲知事理,六歲道盡百家所長,神童名號遍傳天下,入天子耳,受召入宮,受帝師教導。
十歲入仕,十三歲官拜一品,受封大學士,十六歲身兼數職,權傾朝野。
而后天子崩,登臨攝政王,一言傾天下。
舉天下之力,挖地三尺,尋找仙緣……
終究一無所獲……
…………
男嬰的一生經歷,在許安腦海中似流星劃過,如同走馬觀花。
緊接著,許安的腦海中,又出現了許多記憶碎片。
有富可敵國的巨賈,天下第一的武林至尊,青燈古佛的古剎高僧,云游四方的有道之士……
隨著時間推移,記憶越發模糊不清,支離破碎。
恍惚間,他又成了客棧掌柜,縣衙巡捕,鄉野郎中……
……
“我被打上了他的烙印……”
“天君留了后手,此界之軀,尋不到,逃不出……”
“我已轉生百世……真靈將滅……”
“有人破界而來……”
“我已無力奪靈……不甘……”
“我……”
“滿盤皆輸……”
一聲聲嘆息,在許安的腦海之中回蕩,雜亂的記憶,紛至沓來,讓他幾乎迷失了自我。
他的意念飄蕩在天穹之上,渾渾噩噩了不知多久。
忽然,一顆隕星自天外而來,劃過長空,經過許安身側時,傳來一陣無比龐大的吸引力,將他的意念拉扯了進去。
……
再度回過神時,許安已身處一座幽靜庭院。
這處庭院,讓許安隱隱覺得有些眼熟。
一年約八歲的青衣男童,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低頭盯著地面,目光呆滯。
庭院里除了這一張石桌,再無旁物。
“吱呀——”
院門被推開。
許安回頭望去,神色有些恍惚。
“父……親?”
一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走到石桌旁,將男童一把抱起,走進了屋內。
這里是洛家……
許安恍然。
……
春夏秋冬,兩輪四季,在他眼前劃過。
男童十歲了……
“吱呀——”
院門被推開,男童邁步走了進來,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中年男子一身單衣,坐在院中石桌旁,冰天雪地里,絲毫不覺冷意。
“他們為什么叫我傻子……”
男童走至中年人身旁,神情疑惑的望著他。
聽到男童的問話,男子先是一怔,而后猛然探出雙手,將男童高高抱起,目中滿是喜色。
“為什么他們都叫我傻子……”
男童再度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你不叫傻子……”
中年人將男童放下,撫上他的頭頂。
“日后若有人再叫你傻子,你便告訴他,你有名字,姓許名安,這是娘給你取的名字。”
“他們說我沒有娘……”
“若再聽到這話,你便告訴他,你有娘,你娘很疼你,望你一生平平安安,才會給你取這個名字,這是爹告訴你的,記住了。”
“他們說我不是洛家的人……”
男童呆滯的目光中,隱現靈動。
中年人的呼吸,有了一瞬停頓,片刻后,輕輕拍了拍男童的腦袋。
“莫聽他們胡言,你是爹娘的骨血,自然是洛家人。”
“爹……”
男童目中的靈光微微暗淡。
“乖。”
……
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下,許安心頭忽然五味雜陳。
這些記憶,他沒有……
也不屬于他……
他記憶中的父親,已是病入膏肓,纏綿于病榻,少言寡語,跟他的交流,屈指可數。
……
一晃間,男童成了少年,再無人叫他傻子,也無人再提他不是洛家人。
但父親的身體,卻突然垮了。
少年需要自保之力,于是開始練武……
記憶行至這里,突然崩斷,許安的意識再度陷入了混沌之中。
……
許安再度回過神來時,依舊在熟悉的庭院,熟悉的房間。
“這是哪兒……”
躺在床上的少年,支起了身子,看著四周,神色有些茫然。
“這是…穿越了?”
半晌后,少年臉上的茫然退去,滿是震驚。
呆坐了半晌后,少年臉上再度浮起了笑意,眸子中屬于少年人的那一份純真,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久經世故的圓滑老練。
“這是我……”
一旁的許安,神色一怔后,忽然脊背一陣發寒。
這一連串下來,應當是某個存在的記憶,當初的那個時候,有人曾經站在這個他看不見的地方,一直望著他么……
“你猜的不錯……”
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在許安的耳畔響起,令他瞬間寒毛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