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寨子里的小青年激動,就是上了年紀的水生叔,十三叔,十四叔一樣興奮。
因為前幾年的械斗,縣里對白家寨的獵槍那是嚴格限制,都統一收歸村委會,只有每年的幾次巡山才能拿出來,子彈什么的都得報備,每次都不痛快,要不是有大伯、二伯的彈壓,誰能服氣?
村委會里留下的都是老式獵槍,其實就是土銃,對付一些山雞、野兔還行,但要對付驢頭狼、過山黃這種大型猛獸還真有力未逮,不如手里的家伙好使。
一些電視、電影中獵人拿著土銃就能在森林里橫行無忌,那簡直就和找死沒什么區別。
土銃裝彈麻煩不說,還容易炸膛,射程短,威力小,至于精度?散彈槍要什么精度啊。
白洋幾個人拿著土銃,主要是利用火光和響動威懾大型猛獸而已。真正能讓他們安心的還是手中的兵器。
比如白洋手中的短把鳳翅鎦金鏜、十四叔手中的錐槍、十三叔的金頂娃娃槊、白爭手中的霸王鋼鞭、小松手中的三棱透甲錐,那都是重兵器,扎上就是一血窟窿,砸上骨斷筋折。
幾個人隱隱地將水生叔保護在圈內,他不會武藝,卻是眾人里面野外經驗最豐富的人,他能根據動物糞便、地上的腳印判斷大型猛獸的種類、獸道,甚至野獸的大致活動范圍。
一片星漢燦爛,因為野豬出現的方向是青螺海,幾個人在寂靜掩護下,沿著珠玉河出發。
“叮咚,叮咚……”是珠玉河在靜靜地流淌,周圍一片幽暗,就是掛在山間的一輪彎月也是十分寂寥。幾個人手舉著火把,僅僅擠出周邊一小塊區域來,在幽暗的蒼穹、草原下,渺小的如海淵的蜉蝣一般。
周圍的幽弱的光彩不知從什么時候變得斑駁陸離。
走在前邊的十三叔舉手示意大家停下來,他用火把在周圍摸索片刻,有些凝重地說道“:前方已經是青螺海沼澤的邊緣地帶,現在行動不便,咱們不能繼續深入了。”
幾個人回頭看了看,白家寨若隱若現的燈火不知什么時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咱們怎么辦,水生哥?”十四叔看著茫茫的夜色,心中也沒了什么主意。
水生叔憨厚一笑,指了指腳下的亂草,然后面向北方斜斜地畫了一條路線。
“咱們從這里折向西北進山林,我一路觀察,沒有大型野獸在這里出沒,小洋白天發現的野豬大概是慌不擇路,跑出森林的。”水生叔自信地侃侃而談。
幾十年來他都在山里打轉,沒有高超的武藝護身,他如何能混的如魚得水?還不是靠著自己一身趨吉避兇的本事。
“那這里放不放槍?”既然沒有野獸出沒,十三叔和十四叔老哥倆稍稍放心。
“放啊,為什么不放?咱們進山就是為了敲山震虎。”水生叔仰觀星斗,豎起大拇指對著遠處的雪山比劃了一陣,這才說道。
三個小輩兒聞言,立即將身后背著的土銃卸下,將包裹著火藥的小紙包輕輕打開,混著彈丸小心翼翼地順著槍管倒進去,然后用鐵簽子慢慢壓實。
“咚噹,咚噹……”槍聲響徹云霄,斜斜地有數道光線劃破夜空,五色光華次第噴發,如玉斗翻晴雪,金輪起疾雷,星河忽散,錦色澹蕩。
十三叔仰頭看著天空的煙火,臉色一黑。
“你們幾個小子是不是不想混了?那些鐵彈丸呢。”他兩眼瞪的和銅鈴一般,氣呼呼地訓斥道。
“都在包里呢。”背著火藥的小松畏懼地退了幾步,低著頭糯糯地說道。
十三叔在年輕一輩眼里是黑煞神,做事又一板一眼,沒有人不怕他的。
“十三哥,你這是干什么啊?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正是玩兒的時候,你動這么大肝火至于嗎。”十四叔趕緊地過來打圓場,有意無意地還將他擋在身后。
“那個,十三叔,這事兒是我的主意,我尋思著咱們大晚上的巡邏也是無聊,用槍放煙花也是一個樂趣不是,反正咱們弄出點兒響動不就可以了嗎。”白洋見十三叔要發火兒,硬著頭皮把事情扛了下來。
“哼。”十三叔見是白洋,也不好落他的面子,只是硬邦邦地說了一句。“一會兒進山,你們放煙火不怕著火?”
白洋現在是幾個寨子的帶頭人,十三叔自忖是長輩,也要顧忌他的面子。
臥槽,對啊。
幾個小年輕不禁面面相覷,如果在林子里一通煙火下來,不引起火災那才怪了,到時候他們三個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族規不說,這牢底一定會坐穿。
“十三叔,我誤會您了。”白洋拉著兩小,低著頭,厭厭地說道,老臉臊得通紅。
“行啦,行啦,誰都年輕過,鐵彈丸都帶著了吧。”十三叔緊繃著臉,這才緩和下來。
小松忙不迭地點頭,帶著鐵彈丸就是怕十三叔怪罪,以備不時之需。
“那就好,從現在開始可不能再放煙火了,萬一引起火災,有你們幾個好受的。”十三叔沉聲說道。
三個人連忙搖頭,直呼不敢。
好家伙,姜還是老的辣啊,還好大伯,二伯想得周到,如果巡山的都是年輕人,玩心大起,那后果不堪設想。
“行啦,走吧。”水生叔也是搖搖頭,看來趕山的日子少了,沒想到防火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老了啊。
因為剛剛的插曲,路上沉悶了許多,在水生叔的指點下隊伍走走停停,土銃的聲音此起彼伏,聲音在寂寥的山谷里傳出去老遠。
“大家,小心點兒,說不定前面有個大家伙。”走到森林的邊緣,水生叔停下來不走了,有些凝重地說道。
“大家伙?要不要放幾槍?”十三叔凝重地盯著黑黢黢的森林,身形擋在水生叔的前面。
沒想到水生叔卻搖了搖頭,指著一棵滇松的樹身說道“:你們看這里的抓痕很新鮮,松脂還在往外溢,說不定這頭過山黃在某個地方埋伏呢。”
大家壓低火把,果然在樹身上看到了幾道碩大的抓痕,看上他去比一般老虎的還大,樹身上還點點滴滴的冒著松脂。
幾個人不禁神色一凜,把槍背在身后,擒著兵器四面八方站定,將水生叔圍在圈內。
水生叔四下打量,然后丈量了獸道,從身上的背囊里抓出來一把異香撲鼻的藥粉,在獸道的四周全都撒嚴了。
然后他嚴肅地點點頭,拿出土銃對著某個黑暗的方位就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