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袁天罡的本意,馬周這樣的醉鬼是沒有資格在這里旁聽的。
不過李昊既然說了,他怎么也會給點面子,于是點頭道:“一切聽世子安排。”
好氣哦,有錢有勢了不起么。
馬周多少有點郁悶,李昊與袁天罡之間的對話讓他有種被嫌棄的感覺,如果不是對那個所謂的熱氣球十分好奇,早就拂袖而去了。
除了馬周,其它人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想法。
一個個眼巴巴的盯著李昊,等著他的指點,那模樣就像是后世的小學生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技術學院從建立那天開始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有近兩年時間,學院里研究的那些東西對大多數人的三觀都是顛覆性的。
那些真正醉心于道學求長生的家伙能走的早就已經走光了,留下來的從某種角度來說都是些穿著道袍的偽道士,三清道祖在他們的心中漸漸變成了信仰,而不是生命的全部。
他們看待問題的方式越來越理性化,萬事都想問一個為什么。
為什么天是圓的地是方的?為什么有大星墜落就會有重臣死去?大星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夏天會下雨,為什么冬天會下雪,天上到底有什么,風雨雷電四神真的存在么?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為什么,或許一些道門中似是而非的說法可以對以上問題進行解釋,但在目前依舊留在技術學院的人眼中看來,這還不夠,因為缺乏理論依據。
當然,就眼下來說,他們關心的是熱氣球,李昊只要能夠告訴他們為什么熱氣球可以飛到天上去就可以了,其它問題……只要熱氣球能夠飛天,他們可以自己去天上研究。
正因如此,李昊才會變的如此重要,聽說他要去西域的消息,老道士們才會一擁而上,將他堵在家里,大有不把事情說明白就不讓他走的意思。
李昊并不知道這些,畢竟人心這東西是最難琢磨的,他只想快點把眼前這一群老貨打發走,順帶能把馬周也拐到自己的門下。
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李昊道:“諸位想要知道熱氣球到底是如何升到天上去的,熱氣球的載重力又是多少,那么我想問一下,你們知道船是如何浮在水面上的么?”
眾人面面相覷,大家都知道船可以浮在水面上,但要說為什么……鬼知道。
李昊微微一笑,低頭在紙上寫下一個‘力’字:“其實說白了,大家想知道的東西全都在這個‘力’字里面。力的含義很廣,單從字面的意思,我們可以將之理解為力氣,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能舉起多少東西,能拉動多少東西。那么在這里我想問大家一句,力真的只有人才有么?”
說完這些,李昊看向懵懂的眾人。
對于古人來說,力的概念還真的就停留在人能舉起多少東西上面,至于其它……勢力算不算?
有人試著問道:“世子,難道你說的這個力還跟其它事物有關?”
“當然有關。”李昊打了個響指,向外面一指:“你們看到對面的那個招牌了沒有?”
眾人看向窗然,然后一齊點頭。
李昊繼續問:“那你們說說,那個招牌為什么會動呢?是有人在搖晃它么?”
馬周略有所悟的答道:“當然沒有,招牌會動是因為風在吹。”
“答對了,就是因為風在吹,所以招牌才會動。”李昊笑著說道:“那么,我想問一句,這否可以將之理解為風的力量呢?”
順著李昊話里的意思,眾人微微點頭,表示可以理解,但卻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引入風的力量。
李昊也不拖延,繼續說道:“既然風可以有力量,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假設世間萬物都有力量呢?比如水,水可以將船托在水面上,我們可以將這股力量稱之為浮力;再比如桌子壓在地面上,我們可以將之稱為壓力,而桌子沒有陷入地下,我們可以說,地面上有支持力。”
吧唧吧唧……。
眾人無語,滿頭黑線,不明覺歷。
李昊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故而笑的愈發燦爛:“現在,我們再來說說孔明燈,孔明燈之所以能夠飛起來,是因為我們身邊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也有浮力。所以當孔明燈里面的空氣被加熱之后,就會被下面的冷空氣托起來,這就是為什么孔明燈會飛上天的原理。”
“為什么?”馬周忍不住了,突然插言進來:“小公爺,我不知道什么是空氣,但像你說的,既然孔明燈里面的是空氣,外面的也是空氣,不過就是冷熱之別,為什么冷空氣會把熱空氣托起來呢?”
果然是將來可以當宰相的人物,提出的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
李昊說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熱空氣比冷空氣輕,所以才會產生浮力。
這樣的觀點放在后世很容易被理解,可是放在連空氣是什么都屬于未知的古代,想要如此迅速的反應過來,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像這樣的人物,必須好好忽……呃,培養,對就是好好培養。
想著,李昊胸有成竹,淡然說道:“馬周,莫非你沒有洗過澡么?”
馬周臉有些紅:“這跟洗澡有什么關系?”
“貧道明白了,明白了。”不等李昊回答,一個老道突然發出一聲驚呼,隨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原來竟是這樣,明白了,明白啦……。”
眾人:“……”
你丫到底明白什么了,你道是說啊。
袁天罡頂著滿頭黑線,沉聲道:“秦英師弟,不知你道底明白了些什么?”
被喚作秦英的老道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癲狂,訕訕一笑,來到袁天罡身邊道:“師兄,您想想,你我沐浴之時,是不是浴桶之中冷水在下,熱水在上?既然水是如此,那么空氣亦應該是如此,否則孔明燈又怎能飛天去。”
一言點醒夢中人,聽了秦英的解釋,眾道士立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紛紛點頭稱是。
馬周也是一拍腦袋:“原來竟是如此簡單,真該死,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眾人圍在一起討論片刻,盡有一種獲益匪淺之感。
李昊靜靜坐在一旁,也不打擾他們。
良久之后,待老道們冷靜下來,這才有人問道;“世子,不知這浮力應該如何計算?”
李昊把手一攤,無懶道:“這就是你們需要解決的問題了,剛剛我已經說過,不會將答案直接給你們。”
你大爺的,這不是吊人胃口嘛。
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讓眾人抓耳撓腮,心里像裝了五十只猴子——百爪撓心,若不是顧忌薛仁貴在場,恨不能直接把李昊綁起來一頓毒打,讓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出來。
“不是,我說世子,您這不是吊人胃口嘛。”秦英老道士實在忍不住,抱怨道。
“不不不,你錯了,我并沒有吊任何人胃口,我只是不想讓你們習慣不勞而獲。“李昊搖搖手指,一本正經道。
說實話,關于浮力的公式,李昊還是記得的,若是換了以前,就算直接告訴袁天罡等人倒也沒啥,反正肉都爛在自己鍋里。
可尼瑪現在的技院已經不是以前的技院了,自從貫上皇家二字,技術學院已經徹底成了李二的禁腐,跟李昊沒了半點關系。
要知道,李昊之前在技院里面可是投了不下百萬巨資,就這么一下子沒了,要說沒有怨氣那是假的。
所以,不管這些老道怎么說,他都不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說出來,除非李二把他之前的投資全都還回來。
對,就是這么簡單,吃了我的給我吐出為,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
至于說熱氣球能不能造出來,這跟李昊半點關系都沒有,拋出這個項目的關鍵其實就是為了讓某個無良的皇帝陛下難受的,總不能你拿了我的東西,再把我一腳踹到西域,還不舉俺抱怨吧。
“世子,否借一步說話。”僵持片
刻,袁天罡將李昊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我說小公爺,您這到底是要鬧哪樣?不就是一個算學的問題么,您直接將結果告訴貧道等不就行了,何必鬧的大家臉面都不好看呢。”
李昊把臉一沉,甩開袁天罡的手道:“袁老道,你這話什么意思?合著我自己的東西,我自己還說了不算了唄,要是這樣的話,不好意思,你們從哪里來回哪里去,老子這里恕不接待。”
“小公爺,小公爺……”袁天罡連忙再次接住李昊,急聲解釋道:“哎,貧道就直說了吧,其實熱氣球這事兒已經被陛下知道了,陛下親自下令,半月之內必須要見到實物,貧道,貧道眼下等不起啊。”
“哦?那陛下可曾說讓我出手?”李昊似笑非笑的問道。
“那道是沒有。”袁天罡訕訕道。
“那不是結了。”李昊把手一攤道:“而且不是我說你啊老袁。怎么造熱氣球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么,你照著我說的法子回去弄,半月之內弄出來一個肯定沒問題。”
事情要是真那么簡單就好了。
袁天罡心情復雜的瞥了一眼依舊聚在一起討論的眾老道,長嘆一聲道:“唉,小公爺,事到如今貧道就實話實說了吧。貧道的這些同門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們了,在技術學院待了這么長時間,他們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學問狂人,在沒有搞懂熱氣球載人飛天的全部原理之前,他們是不會動手制作實物的。“
這是個很尷尬的問題啊,可是跟老子有什么關系呢,笑呵呵在袁天罡肩膀上拍了拍,興災樂禍到:“老袁啊,你讓我說你什么才好,看來你對技術學院的控制力還有待加強啊。”
“不是,小公爺,看在咱們這么多年關系的份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信你個錘子,老子咋那么不相信李二能因為一個破氣球就砍了你老袁的腦袋。
不過,袁天罡似乎也是真急了,見李昊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劃道:“一千貫,只小公爺你幫貧道把問題解決了,貧道愿出一千貫,你看如何?”
一千貫,瞅不起誰呢,老子是為了一千貫就動心的人么。
李昊淡淡搖頭:“些許阿堵物罷了,不稀罕。”
袁天罡咬咬牙:“兩千,不能再多了,陛下一共就給批了三千貫。”
李昊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三千貫造一熱氣球?是李二太大方還是袁天罡下手太黑?
按照他的計算,在大唐造一個熱氣球出來,五、六十貫也就差不多了,撐死也就一百貫,三千貫……開什么玩笑。
深吸一口氣,李昊感概道:“我終于知道那五十萬貫花到哪兒去了,老袁啊老袁,敢情你是真拿錢不當錢啊。”
袁天罡訕訕一笑:“貧道這不也是想要多做幾手準備么……。”
“得,看在你那么有誠意的份上,兩千貫就兩千貫好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李昊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回身走向聚在一起的眾人,輕咳一聲道:“諸位,剛剛我跟老袁溝通了一下,看在他為科學研究不辭辛苦,兢兢業業的份上,就再給你們一點提示吧。”
跟在李昊身后的回來的袁天罡嘴角抽了抽。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還不辭辛苦,兢兢業業,要是沒那兩千貫,你會這么說?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能夠達到目的,這貨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反正只要熱氣球能造出來,并且真的能夠載人飛天,道門的聲望立刻就能再次被拔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我袁天罡也算不負先賢。
袁天罡這邊暗自盤算,另一邊李昊已經將浮力的基本公式寫了出來,順便將如何測算浮力,測量體積,密度之類的概念說了一下。
一群道士聽的雙眼放光,各自抱著炭筆記個不停。
馬周、王玄策兩眼盡是圈圈,徹底懵逼。
至于薛仁貴……,薛仁貴還行,站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