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高歡的庶子,還是比較大的庶子,高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很低調。
他的原則就是,遠離鄴城,遠離中樞,也就遠離了兄弟相殘,遠離了猜忌。
只不過,正是因為他低調又有才能,結果前年還是被高洋從樂陵郡(相當于山東省濱州市一部分)郡守的位置上提起來,拉回到鄴城,擔任侍中,成為身邊的近臣。
然而高浟回到中樞以后,又變得低調起來,弄得高洋心煩意亂。
他沒猜忌,對方卻小心得不得了,這也是件很郁悶的事情。
很快高浟來了,他二十出頭,看上去精明強干。相貌身材雖然普通,但渾身透著一股威嚴的氣息,可以說跟高湛是完全相反的兩面。
如果高湛算是個“漂亮的草包”,那高浟就是“貌庸的賢王”。
“子深(高浟表字)啊,你從樂陵郡來,對濟州和齊州的事情應該知道一些(這些地方離得很近),對于此次洪災,有什么想法沒?”
“可以編練新軍為由,吸納流民加入。仿曹孟德屯田淮南之舉,三年后,濟州大定!得軍一萬戶,得糧十萬斛。”
高浟抬手行禮說道。
“朕……等不了那么久。”
高洋搖搖頭,將高伯逸的公函遞給高浟說道:“你看看再說。”
高浟輕輕點頭,接過厚厚的一疊紙,一頁一頁的看。沒想到剛剛看到,就沉浸在里面拔不出來了。
“妙,臣弟自愧不如。不過這些似乎有意猶未盡之意。”高浟有些遺憾的說道。
每一個都只說了一點,可不是意猶未盡么。
高洋微笑著點點頭道:“我本來想派你去洛州當州牧,不過現在看來,讓高演去洛州,你去濟州更好。剛才一堆人看這份公函,唯獨你看懂了。此番舍你其誰!”
噢?
高浟一愣,沒想到之前還有一撥人商討濟州救災的事情,不過想想也正常。所謂政務,不就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么。
“你回去吧,此番你帶著高孝珩一起去,中樞的詔令,明日就會送到彭城王府。”
高洋下達逐客令,高浟有些莫名其妙的離開了,到現在他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寫這份公函的人,很不簡單。
“高伯逸?這不是前段時間打老虎那個么?”
想起一些事情,高浟那板著的臉,變得神色古怪起來。
……
任城的衙門已經被高伯逸接管了,此刻變成了審訊的地點。
數百個逃兵,甄別起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高伯逸,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規”的辦法,比如說恐嚇,類似于審訊四眼他們用的招數。
沒想到,除了發現一些作奸犯科的人以外,還真審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來。
居然有人想謀反!
在這個有刀就是草頭王的年代,居然有人不直接扯旗造反,而是在醞釀!
只不過,這些人膽子雖然極大,但計劃簡直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他們的所謂“計劃”很簡單。
首先,綁架一個北齊宗室,管他嫡系還是庶出,是王爺就行,姓高就行。高伯逸懷疑以這些人的智商,綁架他高伯逸當北齊王爺都有可能!
第二步,找個山頭,比如說附近的微山湖就不錯,水網密布,島嶼眾多,適合在這里落草為寇。北齊王爺是大當家,他們就是二當家,三當家……以此類推,然后以拖待變。
比如說高洋要是駕崩了,那機會不就來了嘛,把反旗豎起來,這就算是“從龍功臣”了!至于手下兄弟嘛,倒是被高伯逸一網打盡了,總共二十三個,多一個也沒有,全在逃兵里。
人太少了?不能在意那么多細節,用愛發電,用理想落草,在意細節就沒意思了。
然后呢?沒有然后了,他們現在連合適的北齊王爺都沒有找到,根本就沒想到后面那么多事情。
高伯逸感覺,這幫人跟高湜真是絕配啊,一樣的莽,一樣的沒腦子!
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活得辣么開心,還長這么大,這么壯。
像自己這樣整天擔心會死的人,活得左右騰挪,沒有一刻不小心。
結果差點被權貴壓死,差點被神經病玩死,差點被老虎咬死,差點被洪水淹死!
老天爺這是瞎了眼吧?
“你叫田子禮?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指使的?”
高伯逸看著眼前身高八尺,腰圍大概有六尺的彪形大漢,眼神帶著迷惑。他很難相信沒人指使的情況下,有人會產生如此……以卵擊石的想法。
“我可是大盜田子禮,有什么人能指使得了我?”
壯漢不屑一顧的說道。
田子禮?難道是名字里面有什么,就是命里面缺什么嗎?我為什么沒看出你的“禮”來?老哥你叫田伯光還差不多!
高伯逸呵呵冷笑了一下,沒吭聲。
跟這種智力低下人士交流,真擔心智障會傳染。
“你們有沒有想過,要是被劫持的王爺,不肯聽你們的話怎么辦?”
高伯逸疑惑的問道,今天審問逃兵心力交瘁,就當是跟SB聊天放松下了。
“那就殺了,再劫持一個不就完了么!”田子禮不以為然的說道,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這個豬腦子。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高伯逸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感覺跟怎么把大象放進冰箱的原理差不多。
“來,試試扳倒我的左手。”
高伯逸坐了下來,把左手放桌案上,示意對方來跟自己比手腕。
“官爺,你手斷了可別怪我老田啊!”田子禮甕聲甕氣的說道。他有預感,只要贏了,自己就能自由。而且看對方這個子,雖然高,但身材也就普通人,哪能跟自己比手腕,這不扯么!
田子禮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身體幾乎要壓在高伯逸的左手上了,對方卻依然紋絲不動。
這不可能!
田子禮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再加了幾分力,連吃奶的勁頭都使出來了。
那只左手,依然紋絲不動。
“啪!”
高伯逸輕松將對方的手死死壓在桌案上,完全動彈不得。
“還來?”
“再來啊!”
“啪!”
高伯逸再次將田子禮的手死死壓在桌案上。
“你剛才說什么來著,要是齊國的王爺不從,你們就殺了再找一個?”
“對啊!”
“你連扳手腕都比不過我,你還敢說這種大話?”高伯逸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田子禮。
呃……田子禮忽然覺得高伯逸的話,好像說得不無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