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飄著雪,遠在北方的齊州(濟南),已經是銀裝素裹。齊州府衙后院的廂房外,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正在拍打自己大氅上的白雪。
“鼠哥,快進屋暖暖身子。”
小腹已然微微隆起的李沐檀更加艷麗動人了,帶著讓人迷戀的母性光輝,以至于灰鼠都不敢直視她的正臉。
“夫人,這是主公的信。”灰鼠把袖口里的竹筒遞給李沐檀,始終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有些事情,是要避嫌的,高伯逸如此器重他跟竹竿,讓自己在鄴城成家,收入豐厚,自然不能為自家主母的名聲添麻煩。
李沐檀輕嘆一聲,有時候長得太漂亮也是件麻煩事。她并沒有勉強灰鼠,主公就是主公,家臣就是家臣,這里面的鴻溝,不是自己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
她輕聲問道:“我夫君在郢州怎么樣?自從上次那封信以后就一直沒他的消息……”
“回夫人,主公說此番定要立下偌大功勛迎娶您過門。他還說一切都已成竹在胸,無需擔憂。至于其他的,信中應該有說。”
李沐檀點點頭,反正高伯逸每次寫信都說沒事,沒關系,很輕松,一切盡在掌握之類的,她早就習慣了。
因為那些多半都是假的!
因為事后打聽,都聽說高伯逸經歷的事情都危險得不得了!
那家伙每次都說沒事!
“你去簽押房等著,我寫了回信你帶回去吧。就說我這里一切安好,讓他不要為我操心。”
打發走灰鼠,關上門回到屋子里,壓抑住雀躍的心情,李沐檀拆開了信。
“其實非常討厭抄詞,靠這個無法建功立業,也無法保護你,但是你喜歡,也就隨你去了。
這次的詞是一個叫蘇軾的人寫的,我恰好聽到就記了下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新年無法和你一起過,所以就送你這首抄來的詞吧。
春暖花開之日,就是我們重逢之時。我一切安好,勿念。”
看完信,李沐檀感覺心中暖暖的,她深吸一口,將信放在胸口,喃喃自語的說道:“我肚子里的孩兒啊,你的父親是個蓋世英雄,不僅能沙場建功,還能出口成章,落筆有神。
將來你一定要繼承我的樣貌和他的才華,千萬別反過來了……”
她露出小女孩般的微笑,鋪開大紙給高伯逸寫回信,一邊寫一邊面帶微笑與憧憬,仿佛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與期待。
“下雪了啊,不知道兄長什么時候回來。”
祖珽家的院子里,穿著厚厚皮襖的楊約,正架著畫板在畫雪景,他身邊站著祖珽祖孝征,正籠著袖子看楊約的畫。
“不錯,你的畫很有神韻,雖然筆法還有所欠缺,不過多練習就能補上。那些藥材的名稱都背熟了么?”
“回師父,背熟了。”楊約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昨日才收到兄長楊素的信,在信里面他兄長楊素對高伯逸極為推崇,并強調楊約一定要好好跟著祖珽學本事。
“今天晚上,你已經可以開始學習我的真傳了。”祖珽輕咳了一聲說道,好像有幾分尷尬的樣子。
“學什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多少要學認字吧。”
“哦。”
“唉!”祖珽又嘆息了一聲,高伯逸不在,生活好寂寞啊,不知道那家伙現在在郢州是不是打算干大事了。
他才十七歲,能爬多高呢?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好想出去浪啊!
郢州城外兩三里不到的船塢里,工人們正在建造樓船。崔季舒乃是將作大匠,專門負責國家級別的營造,此刻就在這里盯著。
今年冬天大雪,高伯逸上了一份奏折,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讓房屋被壓塌的居民幫忙建設郢州城的渡口,船塢,而官府出面,讓他們的家人暫時寄宿在府衙,寺廟,官衙等地方。
等完成了“造船”的工作量以后,就可以在官府領一筆錢,去修繕自己的房屋。
對于這種方法,楊素大加贊賞,對高伯逸推崇到了極點。
“主公,這段時間軍糧消耗得厲害,只怕支撐不到明年夏收!”
建造樓船的船塢跟前,楊素壓低聲音告誡高伯逸道,他對此十分憂慮。
“這次去見王琳,你有什么收獲沒?”高伯逸沉聲問道。
“王琳的下屬,很多對他極為忠心,但有些則明顯不假辭色,區別非常大。不過軍卒的士氣倒是很高昂,水軍也非常精銳。”
楊素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他看了信以后說什么了沒?為什么沒有回信,你想過沒?”
高伯逸氣定神閑,似乎對王琳為什么沒有回信看得十分淡然。
“他沒想好?”
“呵呵,可能是吧。”高伯逸不置可否的說道。
正在這時,兩個北齊禁軍的士卒帶著一個穿梁國紅色軍服的人來到高伯逸面前說道:“高將軍,此人自稱是長沙王琳的使者,指明有信送給您,信件在此。”
一個禁軍將尚未除去火漆的竹筒遞給高伯逸。
“你們退下吧。”
打發走那兩個禁軍,高伯逸盯著信使問道:“你們王都督怎么說?”
“在下是王都督麾下司馬潘忠,我們都督說了,愿意與你們攜手合作。事成之后……”
還沒等潘忠說完,高伯逸就擺擺手道:“王都督是信人,取信于人在于示之以誠。土地我們不要,只需要把俘虜交給我們處置即可,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潘忠松了口氣,拱手恭敬行禮道:“我們王都督就是喜歡跟高將軍這樣的爽快人合作。十日之后,王都督的水軍將從長沙郡起航,沿著湘江北上至洞庭湖口。
高將軍這邊可自便,我們以后還會繼續聯絡將軍。告辭,在下現在回去復命了。”
高伯逸點點頭,所謂合作,就是放下分歧,各取所需。這樣各行其是,其實沒什么不好的。
潘忠走了以后,楊素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高伯逸,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為什么會知道王琳一定會同意呢?”
“因為他跟高洋一樣,都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因為所謂的臉面,他才能維持部下心中的形象。如果不想辦法挽回的話,后果會極為嚴重,這就是為什么你能夠發現他的部下有些人似乎已經有了異心一樣。”
“上兵伐謀,如果我們見到一個敵人就抽刀去砍,估計世上有砍不完的人,累也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