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別看這次宇文邕是妥協了,實際上,八柱國的毀滅之路,才剛剛開始!”
高伯逸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就打消了獨孤信所有的幻想。
獨孤信確實還心存幻想,以為這種權力結構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但高伯逸卻早已猜透了宇文邕的想法。
這不是一個甘居人下的主!而且自己布的這個局,是有標準答案的,最最可怕的是,歷史上這個局的標準答案,就是宇文邕本人提出來的。
既然是這樣,高伯逸又怎么會幻想宇文邕不收拾八柱國和自己呢?
他現在應該很想把自己吊在長安城的城頭吧!
“賢婿,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現在我三個女兒是你的禁臠,其中兩個女兒都懷了你的孩子,我們應該都不算是普通的翁婿,那是要比父子還親了。
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不為過。
你現在能不能跟我交個底,當初送你回齊國換閻姬,據說是高洋親自來交割的。
他那樣恨你,又豈會因為喝醉而讓你逃走?
如果高洋做事能隨意到這種程度,我想他不會有機會活到現在。
老夫對高洋也算是有幾分了解,他在小事上或許荒唐,但大事卻絕不糊涂!
我估計,高洋會親自去接你,不是因為恨你,而是害怕段韶害你性命,他是怕你出事,才親自走一遭!”
此話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
終于還是有人看出不對勁來了!這一點也不意外,相反,獨孤信到塵埃落定的時候才提出,算是非常顧全大局了。
高伯逸平靜說道:“岳父當初也在得月樓里聽過《白眉大俠》,其中有句假作真時真亦假,不知道岳父怎么看待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
獨孤信眉頭緊縮,陷入沉思之中。
“你是說,你是高洋派來的死間,用來攪亂周國政局的?
可那樣的話,你為何對老夫三個女兒下手呢?投靠宇文護,效忠宇文護,不是更容易實現目的嗎?
好色恐怕只是你的偽裝,宇文護有一女,還有一養女崔氏,憑你的本事,弄到手也是時間問題,到時候宇文護又豈會不重用你?
這才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獨孤信的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別以為哄女人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啊,這其實是叫節外生枝!搞不好就翻車的!
高伯逸來關中的目的,顯然不是僅僅為了攪亂周國政局,更不是為了占有他獨孤信的三個寶貝女兒來的。
這廝在想什么,真是猜不透啊。
“我與我父高德政,情感淡漠,自幼被趕出家門。
高洋殺我父兄其實我心中并無多大恨意。
但他們終究是我父兄!我若是不復仇,世人會如何看我高伯逸?再為高洋拼死拼活豈不認賊作父?
然而我的根基在齊國,此時也只能暫且忍耐。跟高洋虛以委蛇。
將來我定然是要回齊國的,只不過不是以忠臣的身份回去,而是以高洋都奈何不得的權臣身份!
高洋殺我父兄,我便在將來奪他江山,所以岳父大人知道為什么宇文邕拉攏我,我卻不屑一顧的原因了吧。
將來我的志向是要做皇帝的!皇帝的位置,他宇文邕能給我么?
我在周國毫無根基,如何能夠取而代之?
將來四娘子我會給她貴妃的位置。跟岳父大人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天啊,你野心這么大?
不過想想倒也正常。
獨孤信略有點震驚,倒是沒有太過驚駭。
因為這才是高伯逸這樣的人真正所想。他這樣打算才算正常。
如果對方說是迷戀獨孤家的女人,獨孤信反而要懷疑高伯逸居心妥測了。
原因跟之前一樣,投靠宇文護就能把獨孤家的女人一打盡,何必瞎折騰呢?
“當然,這只是我的一條路。
若是實力不濟,老老實實臣服于宇文邕,當個忠臣良將也未嘗不可。
只是人生在世,能博一下,為什么要當窩囊廢呢?岳父大人這是要把我扭送到宮城去么?”
高伯逸一臉苦笑問道。
“唉,我現在自己都在尋找退路,擔心被宇文邕秋后算賬,又怎么會把你送去呢?我獨孤信也沒昏聵到那樣的程度吧。”
找到退路了,只是這條退路兇險異常。
但是贏了的話,獨孤家將會貴不可言!若是高伯逸將來橫掃天下,那獨孤家豈不是……
獨孤信一陣陣心頭火熱。只要是人,就會有野心,關鍵看野心與自身實力是否匹配。
此番獨孤信柱國之位失而復得,三個兒子被宇文護坑死,可謂是嘗盡人間冷暖,想法自然會和從前不一樣。
事實上,經過宇文護的一番折騰,連當年忠心耿耿的于謹,心思都動搖了。他高伯逸哪里有能耐布這么大一個局去限制宇文邕啊,他是借用了于謹的力量,各取所需而已。
“那賢婿你有什么安排?總要讓我心中有點底氣吧。”
“安排自然是有,不過目前,還是要重建獨孤家私軍。我看魚俱羅大將之才,正好可以給岳父打打下手。
楊素亦是一時俊杰,都可以入幕府。”
呵呵,估計你早就想好這一茬了吧?
獨孤信笑而不語,懶得揭穿高伯逸的小伎倆。
獨孤信已經死了三個兒子,折了重要臂膀楊忠,就連曾經的女婿楊堅也徹底倒向宇文邕。
現在得高伯逸這一強援,簡直是雪中送炭!
聯想到北齊那邊可能還有高伯逸的勢力,似乎獨孤家的路,要越走越寬了。
“四娘子心系于你,不若近期就完婚吧。她跟伽羅一樣,肚子也越來越大了。
唉,你跟伽羅將來怎么辦?就算你當了皇帝,可以用權勢染指于她。但以我這倔女兒的脾氣,是萬萬不會跟你回宮的。
哪怕她給你生了十個孩子也不會回后宮參與那些爭斗。只會成為你的外室。”
知女莫若父,從獨孤伽羅那封信,獨孤信就看到了女兒的心意。
大不了寧可當一輩子情婦,也不會嫁給拖自己下水,把自己害的身敗名裂的男人!
這樣矛盾的思想,恰恰是出自她的性格。
“岳父大人,有些問題解決不了,不如讓時間去解決吧。如何讓我們快點擺脫宇文邕的鉗制,才是最為緊要的事情。
獨孤家只有走出長安,成為邊境藩鎮,才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這塊地方,高洋會送給我們的。”
高伯逸眼中閃動著跳躍的火苗。
(下一卷:夜闌臥聽風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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