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唇印,去黃臺山的路上,高伯逸就擦掉了。等見到高洋的時候,正好遇到這位暴怒的帝王在軍帳里派使者去歷城,被他堵個正著。
“陛下,微臣聽說太后遇刺,特回黃臺山大營,聽從陛下差遣。”
高伯逸單膝跪下之后,拱手行禮說道。
一看到高伯逸,高洋就知道這事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面色好看了許多。
“起來吧,陪朕一起去看看太后。”
“喏!”
這時候高伯逸還不太明白什么狀況,所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再說。他淡定的跟在高洋身后,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一個樸素無華的軍帳跟前。
婁昭君就在里面,楊約拿著她的信物守在門口,任何人都不得入內,除了高洋以外。
“楊約,帶朕進去。你今日護駕有功,等回了鄴城,朕不會吝惜賞賜的。”
高伯逸一來,高洋的狀態似乎就穩了許多,人也冷靜下來了。
事實擺在眼前,高伯逸如果真要對婁昭君出手,其實大軍在船上的時候,最是方便不過。現在齊州是高伯逸“岳父”的地盤,婁昭君在這里出事,那不明擺著是他做的嗎?
以高伯逸的聰明才智,他會做這么蠢的事?
只要搞清楚動機,剩下的就好說了。
如果不是高伯逸策劃的,那會是誰呢?難道是高家的那些人?
高家的庶子,可不是人人都尊敬婁昭君的,比如說現在跟著高伯逸混的高湜,就很看不慣婁昭君。
對于自己這個奇葩的弟弟為什么要當高伯逸的小弟,其實高洋也是看得很明白的。
婁昭君對高湜不懷好意,或者說后者就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他定然要找一個同樣跟婁昭君不對付的人作為靠山。
這是很好理解的邏輯。至于這個人是高伯逸,只不過適逢其會罷了。
進了帳篷,高洋發現婁昭君氣色好了很多,似乎真的就是白天受了驚嚇而已。
“高洋我兒,明日就開拔去泰山吧。哀家算是看出來了,這天下啊,還真是不太平,要不是楊約今日機靈,哀家險些就……遭遇不測了。”
婁昭君輕輕抹了一把眼淚說道。
至于說她這樣聲淚俱下是真的傷心到不行,還是做戲做給高洋和高伯逸看的,那就不知道了。
“母后,可否詳細說說今日之事?”
高洋沉聲說道。
之前婁昭君的精神一直是不太好,高洋也不好過問太多,楊約又一直被太后拉在身邊片刻都不得離開。所以他也只是大概知道太后是在蓮子湖上被歹人追趕。
至于其他的細節,則是一概不知。
“今日哀家心驚膽裂,那些事情不愿再去回憶。楊約,你就把今日發生了什么事情,跟陛下詳細說說吧,哀家乏了,你說完了速回。”
楊約現在得寵到這個程度,也是大大出乎了高伯逸的預料。不過他肯定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對方私下聯系。
“喏,太后請稍等,奴去去就回。”
楊約對著高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這就相當于是逐客了。他這樣做,充分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婁昭君的狗腿子,而非是高洋的狗腿子,所以只要聽主子的話就行,不需要給其他人面子,哪怕是皇帝。
這是非常微妙的關系,稍微處理不好,就會身首異處。然而楊約對這個尺度拿捏得非常精準。
不一會,就在婁昭君的帳篷外,楊約將白天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高洋和高伯逸說了一遍,沒有漏掉任何細節。
原來,婁昭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刺殺她啊!
這事還真是有些撲朔迷離。
“九合啊,你隨朕來。楊約,你最近要時刻待在太后身邊,任何時候都不能離開,知道嗎?”
高洋嚴厲說道,語氣隱隱帶著威脅。
楊約什么也沒說,長長的對著高洋鞠躬行禮了十幾秒,然后轉身進了帳篷。
兩人來到山腰上的一個涼亭,高洋讓侍衛把火把掛起來,隨即屏退了身邊人,就剩下高伯逸一個。
“九合你向來足智多謀,覺得此事如何?”
高洋壓低聲音,把頭湊過來問道。
此時一陣風吹來,夜里有點涼氣,聽到這話兩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此事頗為蹊蹺,微臣覺得,對方既然能知道太后的行蹤,卻又功虧一簣,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以今日太后白龍魚服的架勢看,其實并不需要多么周密的部署,如果不是這些人實在是烏合之眾不值一提的話,那就是……”
高伯逸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
“朕替你說了吧,就是有人想警告朕,呵呵,還真是有意思呢。”
其實,高伯逸的話不多,卻句句在點子上。高洋覺得今日的所謂刺殺,實在是太過于兒戲了。背后的東西,不方便深究,甚至是不能深究。
“罷了,看來太后不喜歡齊州。這樣也好,明日開拔去泰山郡,先去泰安扎營。”
泰安因泰山而得名,“泰山安則四海皆安”,寓國泰民安之意,城區位于泰山腳下,依山而建,山城一體,自古就是鼎鼎大名的地方。
看得出來,高洋此番封禪的決心非常強烈,任何意外,都不能阻止他到泰山上去浪一浪。
在此之前,泰山封禪的皇帝有:秦始皇嬴政、漢武帝劉徹、漢光武帝劉秀!這都是什么人物,這都是什么王朝,這都是什么牌面!
所以由此可以想象得到,身體已然不行了的高洋,對于此次泰山封禪,是多么的看重!
“喏,微臣這就去準備。”
大軍開拔不是說一句話就行的,之前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
“去吧,讓朕一個人在這里靜一會。”
高洋看著遠處朦朧的遠山出神,很久之后,他才一聲長嘆,面有郁結之色。
歷城縣衙后院的書房里,李祖升沒有睡覺,依然在奮筆疾書。正在這時,有個漁民打扮的人悄然推門進來,對著李祖升抱拳拱手。
“事情辦妥了嗎?”
李祖升頭也不抬的問道。
“妥了,毫無破綻。”
“不,其實這事兒到處都是破綻,不過就是要玩成這樣才好,若是太縝密,反而不美。為了謹慎起見,你最近不要出歷城了,就在縣衙里待著。皇帝明日就會走的。”
“喏,主公請放心。”
這人抬起頭來,赫然是當日給婁昭君劃船的導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