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是怎么進入鄴南城的?
高洋為什么沒有跟高伯逸在一起?
斛律光又是什么時候攻占了鄴北城?
高演這廝現在跑哪里去了?
我為什么對這一切的一無所知?
腦子里有很多念頭一閃而過,高湛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卻又不是太明白。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高洋,然而對方卻未必有興趣回答他。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高伯逸已經走上城頭,對著高洋拱手行禮。至于城外的神策軍,自然是毫無阻礙的接管了城防。
高洋都神氣活現的出來晃蕩了,高湛和高歸彥的謊言不攻自破!這時候不老老實實呆著,難道是想全家老小一起共赴黃泉么?
此時此刻,沒有人愿意出來給高湛和高歸彥賣命,哪怕對方許諾他當皇帝也一樣。
“九合將叛逆高歸彥和高元海拿下!將他麾下人馬繳械,等候朕發落!”
高洋輕飄飄的說道,一句話就打碎了某些人心中的僥幸。
“喏,微臣這就去辦。”
“嗯,去吧,把人帶去大理寺獄,不要在這里礙眼。”
高洋對著不耐煩的擺擺手。
愿賭服輸,高歸彥和高元海此時如喪考妣,被神策軍的士卒拿下,灰溜溜的跟著高伯逸下了城樓。礙眼的人都離開了,高湛只覺得喉嚨一陣陣的干澀,根本不敢跟高洋的目光對視。
“你猜,朕上泰山的時候,聽到上天跟朕說了什么?”
高洋臉上帶著讓人迷惑的笑容問道。
我他喵的哪里知道!
此刻高湛整個人都不好了,完全沒有閑心跟高洋在此地閑扯,他就想知道這次玩脫了,高洋會怎么收拾自己。
“我不知道。”
很久之后,高湛才滿嘴苦澀的擠出這四個字。
“朕封禪了一下泰山,然后就知道……原來那些都是假的啊,哪里會有什么上天高呼萬歲啊,都是假的!
就像這次朕若是死在路上,朕的名聲一定會臭不可聞,無論是你還是高演,都會拼了命的讓人編排朕,是不是這樣?”
勝券在握,塵埃落定,高洋的心情好得不行,再次證明自己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所以他很有興趣跟高湛,談談人生談談理想。
說了些忌諱的話也沒關系,反正高湛也活不幾天了。
“皇兄真是好興致。”
破罐子破摔,高湛也懶得配合高洋的情緒了。
“九合說得對,站在岸上看著洪水里的人掙扎,是人生一大樂事,朕現在就體會到了那種快樂。”
這話實在是太有道理,高湛無言以對,唯獨恨自己不是在暗示看戲的那個人。
看到高湛不說話,高洋一時間也有些意興闌珊起來。他看著高湛身上的龍袍,戲謔問道:
“怎么樣,這衣服還合身嗎?朕一直不喜歡穿這樣的衣服。你穿著這一身,是不是感覺很好?”
這是句實話,龍袍穿身上真是很不舒服,唯獨能實現心理上的那種“唯我獨尊”滿足感。
淡然的漠視,比辱罵更讓人難堪。高湛此時想死的心情都有,然而高洋卻沒有說夠,依然在持續吐槽。
“朕當初在路上,就差一點死了。多虧有九合的仙丹,才撿回來一條命。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所以朕就很想看看,你們聽到朕死了的消息以后,會有什么反應。
彈冠相慶?痛徹心扉?還是暗爽不已?
所以朕這次就不動聲色回了鄴城,沒想到就看到九弟你穿著龍袍在城墻上說話。你有沒有恨朕是皇帝而你不是呢?”
這話問得很誅心,高湛當然日日夜夜都幻想高洋快點死,但是這話能當面說嗎?
“我不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高洋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終于將親弟弟送上斷頭臺,連老母也無法阻止。高洋的興奮勁一過,現在也有些膩味。童年記憶里的快樂消失不見,反而是年少時屈辱的記憶歷久彌新,此刻依然殘留在腦海之中。
“康虎兒,將長廣王帶下去,送到宗正寺,交高睿處理!”
皇族謀逆,一般的機構是管不了的,都要由宗正寺負責。
北齊時高洋設立宗正寺,宗正改稱宗正寺卿或宗正卿,副官稱宗正少卿,掌管皇族事務。而高洋在離鄴城之前,就任命高睿為宗正寺卿,這個機構一直被沿用到明代。
“喏!”
康虎兒拽著高湛的胳膊下去了,可以想象,等待著他的,只有死亡而已。不止是他,參與此次謀逆的人,都要死,甚至死全家!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高洋獨自站在鄴南城南門的城頭,看著城外入冬后一片蕭索的景致,深深的嘆了口氣。
無敵是多么的寂寞,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朕終于可以歇一歇了。”
渤海長公主雖然在自家豪華府邸大門上寫著“入此門者高伯逸殺爾全家”,但這并沒有嚇退那些亂軍。
能參與政變的,都是認為高伯逸和高洋都要完蛋的人,那時候放著金山銀山不去搶,遲了可就吃不到肉了!
所以這行字不但沒有嚇退某些人,反而成為了叛軍之中一個不大不小的笑料。
當然,現在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此刻高伯逸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家被人搬空,只剩下一些不方便搬運的大件還留著,也是頗有些無語。
人性本惡,無分貧富。
“主公,在下暗地里保護長公主殿下,顧不上這座空府。”
竹竿面無表情的說道。看似在甩鍋,實則是在暗暗邀功。畢竟,府里的那些人一根汗毛也沒掉,怎么說也有他的一分功勞吧。
高伯逸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對了,幫我查個事情,這事不方便找他人去辦。”
高伯逸對著竹竿招招手,對方湊過來以后,他才壓低聲音說道:“去查一下,搶我府邸的是哪一部的人馬,有沒有組織,有沒有目擊者,查仔細點,不要冤枉了好人。
一旦查實確認,就……”
高伯逸指了指門上的那一行字說道:“方便殺的,我讓楊素找由頭下獄直接送刑場。不方便動手的,拜托你多跑幾趟,把事情辦了。”
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高伯逸暗自感慨,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那些“大人物”都特別的好面子。
人面、情面、場面,對自己來說,這三個肉食者們一個都不能少,自己也無法免俗,游戲規則如此。
“天會晴嗎?還是會起寒風?”
高伯逸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無法預測風云的變幻。(本卷完)
下一卷:九州生氣恃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