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琬出事,被囚禁于鄴南城皇宮的監牢里,這件事造成的風波,可以說是茶杯里的風暴,鄴城的普通人沒有感覺到半點不同。
只可惜,高澄的府邸,就是那個小茶杯。關上門,里面的動靜可比外面要大多了!
特別是高長恭,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和非難。
這天,許久都不回府,一直住在高陽郡公府的元仲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家”,這個對自己來說無比陌生,也不安全的地方。
她一進門,就聽到廳堂里,高澄幾個庶子在吵架,吵得還很兇的樣子。
“四弟,你跟那高伯逸相交莫逆,開個口又不是多麻煩的一件事?帶上禮物,直接去他府上說兩句,伸手不打笑臉人,難道這也不能做?
別人不能找他,你還不能找么?”
庶長子高孝瑜不悅的問道。
高孝瑜之前是跟著斛律光混了一段時間,算是懂些軍務。但在這方面,他的天賦明顯不如高長恭,特別是缺了一些膽魄。
“三哥這次犯的事情太大了,我也是無能為力。”
高長恭搖搖頭,不得不說,高孝琬玩得太大,已經收不回來了。
“廢話,誰不知道高伯逸現在大權在握?他的手稍微松一點,讓三弟回來閉門思過。等高洋一死,再大赦天下,不就沒事了么?
這本來就是我們高家人的事情,別以為他姓高就跟我們一路!幾年以前,這家伙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高孝瑜似乎不太看得起高伯逸,大概感覺這廝就是靠拍著高洋的馬屁才上位的吧。鄴城權貴圈子里這樣想的也似乎也不是一個兩個,只不過他們都沒有高孝瑜的身份,不可能噴高伯逸而已。
“大哥,要是按法度辦事,三弟這次是死罪。偷取京畿大都督令牌入宮,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高長恭搖搖頭,還是不愿意去找高伯逸。主要是現在高孝琬也沒有性命之憂,如果要殺他,高伯逸早就動手了,又怎么會僅僅只是將其下獄呢。
從理論上說,京畿大都督節制鄴城各路兵馬,高長恭算是高伯逸的下屬。而且他還是自己姑姑高彾的丈夫……這關系混亂得一塌糊涂。
高長恭完全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立場去處理這件事,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復雜多變的人。
“四弟,情理法,三個都要看,不能光看律法,那畢竟是我們的兄弟,高伯逸亦是我高家的女婿,從情面上說,這事就不能做絕。”
高孝珩站出來打了一句圓場,緩和了一下高孝瑜和高長恭之間的沖突。
“所以四弟,你還是有必要去一下的,去探一探口風也是好的。”
高孝珩沉聲說道。
這話比高孝瑜的要好聽多了,高孝瑜隱隱覺得高伯逸是他們高家的走狗,就應該隨便驅使。只是更多的人卻看到,力量的天平,在漸漸改變。
有的人權勢已然膨脹,甚至用尾大不掉都不足以形容了。高伯逸就是其中之一。
“誰都不必去了,沒用的。”
一臉疲憊的元仲華走進大廳,無奈的對眾人說道:“我剛剛見過高伯逸,他拒絕了,沒有商量的余地。
這事情,還要看太上皇怎么想。他要是不介意,那就好說。”
太上皇?
高長恭等人愣神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元仲華說的到底是哪位。高洋自從退位之后,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傳來。
高長恭原以為高洋又是故技重施,想要勾搭一下反對勢力,讓他們跳出來,然后剿滅。沒想到,這次他居然是玩真的!
“我明日入宮一趟吧。”
看到在場所有人都情緒低落,高長恭輕聲說道,誰讓他現在是掌握兵權的人呢?沒有兵權就沒有話語權,這是現在這個時代的規則。
元仲華心亂如麻,想起高伯逸的態度,隱約覺得高長恭這次會白跑一趟。
段家在晉陽的一間幽靜別院里,段韶正在跟唐邕二人推杯換盞,面色略有些愁苦。
來到晉陽的段韶,最近過得不是很開心,原因無他,高演來了!
本來,立高隆基為旗幟,然后南下奪權,是大家在一起商量好的對策,這也是利益最大化,把所有人都綁到戰車上。
可自從高演來了以后,婁昭君的心思就變了。雖然沒有提過讓高演當齊國的下一任皇帝,但已經不再提高隆基的事情了。
婁昭君為什么會這樣呢?其實這也是想想就能明白的道理。
她已經沒有多少年好活了,如果讓高隆基繼位,那么她死了以后,誰來保證高隆基不會被段韶或者唐邕或者別的什么人當做傀儡?
而換高演就不同了,至少,高演已經二十多歲,鎮得住場子了。最起碼不會成為任人擺布的傻子!
再說婁昭君本來就想自己的兒子繼位,而不是孫子,因為她本身就不喜歡高洋!又怎么會死死的幫高洋守住繼承權呢?
在她看來,皇位是從二房(高洋)轉移到其他什么房手中,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都是自己的兒子。
所以到底要怎么選,其實早已注定,區別在于什么時候會說出來罷了。
“太后太過于偏心了,唉。”
唐邕長嘆一聲,他布好了局,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高伯逸居然放了高演一馬!那時候高伯逸為了將危機消滅在萌芽狀態,應該首先就消滅高演才對。
他為何會將高演放走呢?
一時間唐邕感慨人算不如天算,或許是運氣太好,或許是高伯逸疏忽了,總之高演到了晉陽,把高隆基本來就脆弱的“根基”挖斷了。
接下來會怎么樣,那真不太好說。
“事到如今,我們還要為高家賣命么?”
唐邕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路走了,不如……”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段韶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其實他也是有些想法的,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畢竟,高演現在也沒有被婁昭君立起來不是么?
“王爺,先下手為強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唐邕有些急了,畢竟,他跟段妃是什么關系,他跟高隆基是什么關系,不要說得那么明白。
“再等等,我心里有數。”
段韶痛苦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