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逸……果然還是筑城了啊。賀拔將軍,此事你怎么看?”
陽阿縣的縣衙大堂內,段韶笑著問滿臉便秘相的賀拔仁道。跟段韶的氣定神閑相比,賀拔仁就像是屁股下面有釘子一樣,坐著怎么都不是滋味。
“大都督說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唄。”
賀拔仁有些不自在的說道。現在戰局似乎對晉陽六鎮有利,所以段韶的態度,也稍稍有些變化,這種變化,賀拔仁可以很直觀的感覺得出來。
俗語稱之為“飄了”。
“罷了,賀拔將軍上次滏水河大戰的時候,你的部曲損失不小。如今也不必你打頭陣,回營好好休整,操訓士卒吧。”
段韶大度的擺擺手說道,其實,上次賀拔仁吃大虧,還不是他下的命令?難道讓全軍覆沒又被對手放掉的賀拔仁所部沖在最前頭么?
說不好的是段韶,說好的也是段韶。此刻賀拔仁心中就像是吃了一大口沾滿蒼蠅的臭肉一般,整個人都惡心得不行。
偏偏形勢比人強,還發作不得!
“那,末將告退!”
賀拔仁強忍著心中怒氣,拱手行禮便走了。等他走了,段韶這才冷哼一聲!
“從前,我尚且需要給你幾分薄面,如今么,你的部曲都大損了,還想在我面前擺譜,就憑你也配么?”
段韶嘿嘿冷笑,自言自語的說道。
賀拔仁在高伯逸那里發生了什么事情,段韶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個人已經完全不可信了啊!別說讓他出力了,此人現在甚至還不能讓他脫離自己的視線。一旦讓他單獨領軍……后果不堪設想!
聯想起當初江南莫名其妙的吃了敗仗,還不是厙狄伏連那個傻x給自己拖后腿!要不然自己怎么會敗得那么慘呢?
一想起來,段韶就來氣,沒有一個省心的人。
“對了,神策軍的事情!”
段韶一拍腦袋,他這才想起來,昨日莫多婁敬顯派人來說,神策軍在沁陽以北筑城,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這都過去一天了。
不過他的想法倒是跟莫多婁敬顯有點類似。
對方喜歡筑城,那就讓他們去筑嘛!反正幾天時間也無法把城池筑好!
等那些人忙得個半死,連長槊都拿不動的時候,自己再帶著修養好的晉陽六鎮大軍撲過去,不是可以事半功倍么?
一想到這里,段韶就感覺很詫異。按道理說,高伯逸也算是久經戰陣的人哪怕他很傻斛律光也不是蠢人啊。
為何還是想出筑城的“昏招”呢?難道是真的沒路可以走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對勁呢?
段韶在軍帳內來回踱步,總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來人,叫最近回來的斥候來!”
段韶對著軍帳外面低喝了一聲。很快一個風塵仆仆嘴唇都凍得青紫的年輕人被親兵帶到軍帳內。
段韶沒時間陪對方玩什么“禮賢下士”的游戲他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剛剛從沁陽那邊回來?那邊情況怎么樣?神策軍的防衛嚴不嚴密?”
他一連串的發問,這位斥候都是滿臉懵逼的樣子,過了片刻才拱手道:“回大都督,神策軍的守衛,不僅沒有變嚴反而還松懈了不少。
至少以前我們前出偵查,少不得要跟他們的斥候交手。而現在遇到他們的機會反而變少了。我們不想鏖戰,所以每次遇到他們都是盡量避開。”
斥候見面不是要互相絞殺么?
有時候確實是這樣的。
然而,如今戰場形勢已經比較明晰了,雙方的斥候反而不愿意一見面就打打殺殺的。畢竟一個人的氣力是有限度的,不能無限制的使用。
兩邊大軍的戰線在什么地方,大致上都是清楚的,所以更沒有必要為一些“不必要”的偵查,而讓自己這邊死人。
斥候都是軍中好手,要培養一個合格的,需要不少時間和氣力,不是抓壯丁那樣,隨便拉個人來就能干這活的。
“這樣么……那你見過沁陽北面建的城池沒有?那邊情況怎么樣?”
大致位置,段韶是知道的,那座城位于丹水邊上,具體如何,當時還看不出來。至于以后,誰知道呢?應該說,明日或許就沒有了。
“哦,大都督不說,小人還真就忘記了。
那座城啊,我遠遠看去,好像進度很快的樣子,已經有些雛形了呢。不過我一靠近之后,就被神策軍的斥候驅趕,他們不讓我們抵近看。”
什么!
段韶猛然從胡凳上站起來,一把抓住斥候的胳膊,面色有些通紅的問道:“進度很快?初見雛形?這才兩天時間,他們怎么可能進度快?冬天取材不易,要什么沒什么,他們憑什么進度快,啊!憑什么啊!”
一時間,段韶有些亂了方寸。要知道,晉陽六鎮最大的優勢,就是在高平,也就是長平這邊扎下了根,并且退路是壺口關,有的是地方可以退。
而神策軍那邊,他們的攻擊距離實在是太長了!如果都是騎兵那還好說,可神策軍也是步騎協同作戰的模式,騎兵數量并不比晉陽六鎮要多。
所以,在這一帶的戰略優勢,始終被晉陽六鎮大軍牢牢把控!至今高長恭都還在苦守晉城,說不定哪天就會陷落,兵敗身死!
可是,如果高伯逸能在沁陽和晉城之間修幾座城池,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本來被分割的戰線,開始連成一片。
本來作為孤城的晉城,有了可以支援的據點。
本來互不統屬的軍隊,得以互相換防,輪流修整,這盤棋就活過來了。
“來人,備馬!我要親自去一趟!”
段韶披上大氅就往外走。
悄悄的帶著百來號精銳騎兵,段韶打頭,由那個斥候帶隊,悄悄的避過神策軍撒出來的眼線,等來到那座城池跟前的時候,天已經要暗下來了。
夕陽下,遠處只有一個城池的輪廓,是那樣的模糊。
然而,就是這個“影子”,看得段韶渾身一震!他瞥了一眼不遠處河岸都結冰了的丹水,又看了看地上的積雪和冰渣,似乎明白了什么。
“噗!”
段韶沒忍住,一口血噴在馬頭,雙眼一黑,氣急攻心的從馬上摔了下來。
“大都督!”“大都督!”
眾親兵都慌了神,七手八腳得將其扶上一匹馬托著,然后帶著隊伍消失在漸漸暗下里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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