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爺子慢走。”
“好說好說,高都督也早些歇息吧,老朽是不能上陣殺敵,戰陣之上,還是要靠高都督運籌帷幄才是。”
盧叔武對著高伯逸行了一禮,兩人不舍告別。竹竿剛剛把盧臣客送回去,這下又要送他爺爺回去,完全變成了一個跑腿的。
“呼!”
高伯逸吐了一口濁氣,心中大定!
他現在的感覺,就好像高考之前,做了最后一套模擬考試的卷子,然后拿了滿分一樣。
感覺思維里面的那些障礙,腦子里擔憂的那些問題,已經一個個都亮出了答案。他現在已經無所畏懼,等著宇文邕前來過手!
“決定國家發展的,始終都是人才啊!”
高伯逸感慨的自言自語道。
唯才是舉,不問出身,不管是什么人,樣貌如何,性格如何,只要是有才華的,就給他施展的舞臺!
將來哪怕是北周那邊的人,只要可以用的,也一樣要用。沒有這樣的胸懷,是做不成大事的。
正當他準備進府的時候,忽然發現對面的樹下,站著一個年輕女人。那身形在月光下看著格外的柔美,楚楚可憐的。
高伯逸一眼就認出了是誰,他慢慢走過去,攬住對方的肩膀,輕聲問道:“這么晚了,怎么不進府里,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只是有點不安。”
眼前的年輕女子正是盧臣萱,盧臣客的嫡親姐姐,也是高伯逸的妾室。當然,沒有名分,也不住在府里,還生下一女,堪稱是范陽盧氏的丑聞之一。
她今天為什么會來,大概,跟盧叔武是一個路子,為了盧臣客求情而來的。早前盧叔武拿著柳條鞭打盧臣客,在高伯逸面前使出吃奶的勁頭。
為什么要如此?
說白了,不就是為了讓高伯逸心里不惦記這件事么。以高伯逸的性格,定然不會殺掉盧臣客,但是給這廝穿小鞋,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情進來再說吧,沒有人會在門口說話的。”
兩人來到一間偏房里,盧臣萱小臉有些蒼白,不安的絞著襦裙,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去說。
“你弟弟的事情,到此為止了,我不會再追究,你可以放心的。”
“嗯。”
聽到這話,盧臣萱輕輕點頭,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你……怕我么?”
高伯逸忽然輕聲問道。
盧臣萱抬起頭,看了高伯逸一眼,卻不敢直面他的眼睛,隨即又低下頭不說話。
“其實,心里還是有些怕的吧。”
高伯逸輕嘆一聲,一屁股坐到床上,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盧臣萱咬了咬嘴唇,最后還是輕輕的坐到高伯逸身邊,兩人的身體倚靠在一起,卻總是感覺有什么東西隔著一樣。
“你現在若是離開,你覺得我會對你怎么樣么?”
高伯逸平靜的問道,他慢慢握住盧臣萱的手,對方先是渾身一顫,最后也用軟綿綿的力道,和高伯逸的手握著,好像沒有那么害怕了。
“阿郎……不會把我怎么樣的。”
盧臣萱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幾乎都要聽不到了。
“那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阿郎……現在不一樣了啊。”
盧臣萱的性格有些內向,但是,她跟高伯逸之間也有過數不清的男歡女愛,還有一個女兒,為何當她弟弟盧臣客出事之后,她就害怕了呢。
高伯逸終于明白,其實眼前的女人并沒有什么本質的改變,只是自己的地位變了。所以兩人之間的相對關系,就發生了改變。
你在別人眼中如何,有時候并不是看你這個的意愿如何,而是看你的能力如何?只要有你能力做某些事,無論你是否有這個意愿,都會對周圍的人,產生本質性的影響。
生殺予奪!
高伯逸腦中出現了這個詞。
盧臣萱為什么會害怕,還不是因為自己可以輕易奪走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而以前,她起碼還有盧氏這條退路,現在卻連退路也沒有了。
“唉!”
高伯逸長嘆一聲。
所謂有得必有失,大概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吧。在你變強的時候,有些東西也在悄然改變,不是你裝作看不見,它就不存在的。
“阿郎……你怎么了?”
盧臣萱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高伯逸問道。
她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話,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錯了,好像自己也沒說什么啊?
“你還恨我么?”
高伯逸問了一句讓人意外的話。
“恨?”
盧臣萱一愣,有點不明白高伯逸到底是個怎樣的思維。自己的爺爺盧叔武,現在是高伯逸的重要高參,一身抱負得以施展。
她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還有個乖巧的女兒陪伴身邊。要是這樣也恨高伯逸的話,那豈不是跟白眼狼一樣?
“阿郎如果是說那件事的話,妾身覺得是不值一提的。”
“其實,阿弟想的,始終是給我一個名分,任城王妃,就是他的打算。可是,那個也并不是我想要的。這點阿郎沒有想明白。”
好吧,高伯逸突然覺得是自己“丑人多作怪”了。
“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吧。”
“嗯。”
荊襄酷暑,天下聞名。如今雖然剛剛入秋,然而秋老虎依然兇猛,直到晚上,才有陣陣涼風來襲。
襄陽城外棧橋邊停著一艘大樓船,誰都知道,這是王琳的座艦。樓船頂樓的,點著許多昏黃的漁火,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正倚靠著欄桿,眺望遠處漢江江面,時不時發出一陣感嘆。
“主公這是有心事么?”
看到王琳一直唉聲嘆氣的,長史陸納來到他身邊,輕聲問道。
“宇文邕給我寫了一封信,讓我按兵不動待在荊襄。只要兩不相幫,將來就會封我我荊襄之主。”
王琳把懷里的信交給陸納苦笑道:“加上高伯逸的那封信,我手里已經有三封信了。”
嘖嘖嘖,隨便想想就知道,這三封信,肯定就是來自北齊,北周,南陳!王琳現在可是香餑餑了,他倒向誰,就會極大影響場上的局面,可謂是舉足輕重。
“那主公覺得如何?”
“無論怎么看,都是高伯逸更有誠意。”
王琳沉聲說道:“只不過,其他兩家,要我做的事情,乃是什么都不做!而高伯逸卻是要我帶著你們去淮南,所以我心中尚且有顧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