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在平陽以南建立了禽昌城后,為了繼續壓迫周軍,同時以攻為守的向韋孝寬“挑釁”。祖珽看韋孝寬這個“老烏龜”居然動都不動,于是繼續下令,在禽昌更南面的地方,建新城。
名為“破虜”,這已經不是在暗示,而是明明白白的嘲諷了。
祖珽還對外放出消息,說周軍主將韋孝寬畏懼齊軍威嚴,不敢出戰,已經打算放棄新絳城,朝玉璧城退卻。
打算學當初抗擊高歡入侵一樣,死守玉璧城,放棄玉璧以東的所有土地。如果真要做到了這一步,那周國就算不是傷筋動骨,起碼也算是軍事上的慘敗,一夜回到十多年前的高歡時代了!
當在新絳城嚴密關注齊軍動向的韋孝寬得知這一系列的消息后,氣得渾身發抖!為對手的歹毒用心而感覺驚訝不已。
為什么呢?
因為這種“組合拳”套路,就是他韋孝寬本人一貫最喜歡用的。沒想到如今“軍事壓迫讒言飛起”的套路,居然有人用到他本人頭上。
不得不說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將軍,這次我們是遇到狠人了啊。”
辛道憲拿到這份斥候好不容易打探來的情報,上面散發著濃厚的“下流賤格”氣息。如果韋孝寬不出兵,那么他對周國國內無法交代,這種流言時間越久,發酵越厲害,對他的傷害也就越大。
人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而不會相信他韋孝寬是在前線審時度勢之后,才絕對按兵不動,等待機會的。
別人只會說他是縮頭烏龜,有種你打一仗啊?
只有帶兵出擊,才能粉碎流言。韋孝寬相信以高伯逸的本事,現在自己在周國北線畏戰懼敵的傳聞,應該已經滿天飛了。
而帶兵出擊的話,現在北齊新建的那個什么“破虜城”,從名字就能感覺到深深的惡意,似乎是在引誘周軍出擊!
“報,陛下的圣旨到了!”
一個親兵急急忙忙的跑上城樓,直接將一個竹筒,還有宇文邕的一塊貼身玉佩遞給了韋孝寬!
宇文邕不講究那些排場,只求實效。所以他哪怕出征了,也會根據戰局,遙控指揮。關于這一點,韋孝寬早有預料。
不過宇文邕的圣旨來得如此早,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勛國公(韋孝寬)在北線,務必與齊軍交戰,將齊國主力吸引到晉陽以西……”
后面還有些廢話,韋孝寬也沒有細看,不過大概意思看明白了。
無非是宇文邕對韋孝寬至今沒有攻擊齊軍感覺強烈不滿,但韋孝寬畢竟沒有打敗仗,也沒有損兵折將,不好斥責罷了。
這封圣旨,“委婉”的讓韋孝寬快點跟齊軍打一仗。你不打仗,怎么能把齊軍“吊住”呢?說不定人家虛晃一槍,至今把主力弄走南下晉陽了呢!
“怎么說?”
辛道憲疑惑問道,他看到韋孝寬的面色,就知道大事不妙。
“你自己看吧,吩咐一下,大軍晚飯飽餐一頓,夜里襲擊齊國所筑新城。”
韋孝寬將那份竹筒里的信紙交給辛道憲,隨即帶著疲憊的身軀下了城樓。他要去睡一會,養足精神,深夜再出擊。
雖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可如今的情況,貌似試一試齊軍的深淺也好。韋孝寬暗暗勸說自己。
只要能贏,那就好說了。如果輸了,一頓板子是跑不掉的。
“梁將軍,朕記得你上次說,要攻打洛陽,必須截斷河陽三鎮對洛陽的支援,讓北岸的輜重,從河陽三鎮的浮橋上過來,對吧?”
宇文邕坐在大廳的主座上,面色肅然的看著老將梁士彥問道。
“對,末將確實說過。”
“好,那分出兩萬兵馬給你,不打通糧道,你提頭來見,如何?君前無戲言,可敢立軍令狀?”
宇文邕沉聲問道。
“末將領命!”
梁士彥直接出列,單膝跪下,對著宇文邕抱拳行禮。
“來人,筆墨伺候。簽完軍令狀,梁將軍下去自行挑選兵馬!”
不一會,梁士彥簽完軍令狀,直接大步而去。這次宇文邕遂了他的意,要是作戰不利,那真是要把小命交代在大營里了。
只不過,之前他跟宇文邕說的,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并非是最優解。因為梁士彥本來就覺得這次宇文邕根本就不該出兵,至少不該直接走潼關。
做人難,給人“打工”更難。這一刻,他和韋孝寬雖然不在一處,但感受到的打工人體驗,是完全一樣的。
梁士彥走了以后,宇文邕環顧下方各將,高喊了一聲:“賀若弼呢?”
“末將在。”
一身銀甲,打扮十分騷包的賀若弼出列,對著宇文邕拱手行禮。
“朕給你兩萬兵馬,護送高演回洛陽。然后駐扎在洛陽。
若是那邊有人不喜歡我們……那么,你就試試讓他們喜歡我們。”
宇文邕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不喜歡,然后讓他們喜歡……那是用嘴還是用刀?
宇文邕軍中各將都用詭異的目光看著賀若弼,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陛下,末將會用刀讓他們明白,現在洛陽是我周國的洛陽,不是他們那幫喪家之犬的洛陽。”
他沒說立軍令狀,大概是感覺完全沒什么問題,或許宇文邕也是這么想的。
只是這話說得同在大廳里的高演與唐邕二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因為說到喪家之犬,他們現在幾乎可以算是地地道道的喪家犬了。
賀若弼那番話,等于是把他們的臉放在地上摩擦。
“呵呵,朕只看最后的結果,若是你不能帶著人入主洛陽,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宇文邕對高演的態度就是:我對你很客氣,但是我并不阻止手下人羞辱你,雖然我也不會特意吩咐他們去做就是了。
“長山王,你怎么說?你樂意跟賀若將軍同去么?”
宇文邕笑著問道。
“在下自當從命。”
高演站出來雙手攏袖行了一禮,隨即退回座位。
唐邕有些詫異的看了高演一眼,對這位王爺的“能屈能伸”,十分佩服。
做人難的地方在于,死了的人,可以一死百了,而活著的人,則要堅強的走下去,不能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
對于高演來說,死了或許是種解脫,只有活著,才是勇士的選擇。
唐邕不由得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