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從南陽回來,韓雄因為兒子韓擒虎的“背叛”,就失去了宇文邕的絕對信任。官職雖然從未發生變化,但卻再也指揮不動一兵一卒了。
北周的軍官體系非常的奇怪,大大迥異于北齊,跟后面的隋唐也是差別極大。在翻看史書的時候,經常能夠看到“大將軍”、“柱國大將軍”等等字眼,而且這些稱謂還出現得特別頻繁。
事實上,北周就算是滅北齊的時候,所有正規軍加一起,也不過十多萬人。那么他們哪里有那么多編制去安插這么多的“大將軍”呢?
一支軍隊也只能有一個主將啊!
這里就要好好解釋一下了。
所謂“大將軍”的稱號,只是在說:你有作為一軍主將的資格,類比于后世的駕照。
有駕照,但是沒有自己的車,這樣的人少么?
想明白這一點就OK了,雖然你有“大將軍”的職務,但這并不代表你手里有兵權,更不代表你能橫著走!
皇帝把府兵交給你了,那么你才有兵可以指揮,并且這些士兵的招募和指揮,那是分開進行的,募兵是折沖府的事情。
韓雄就遇到這樣的狀況,他有官職,但是失去了宇文邕的絕對信任手下就沒有兵馬。
直到這次隨宇文憲一起出征,負責大軍糧道,才算解套。
老實說,韓雄還真要謝謝宇文憲在宇文邕面前說了不少好話,不然他還要被掛一段時間,天知道會掛多久啊,宇文邕一向都喜歡啟用新人!
他那一路的精銳騎兵,除了韋孝寬外,其余的清一色年輕將領。
“齊王殿下,突厥人的百人游騎最近多了不少,似乎是在試探我們的虛實。”
城墻上,韓雄看著城外的草原上,牛羊正在喝水洼里的水,憂心忡忡的說道。所謂虛實,他們這里就是最虛的地方,沒有之一。
“屬下建議還是暫緩輸送糧草,以免被突厥人斷了糧道。”
“不,送還是要送的。”
宇文憲搖搖頭說道:“我們和突厥尚未翻臉,就算他們要打劫,肯定是以盜匪馬賊的名義,事后推得一干二凈。
如果我們不送,那說明我們在畏懼他們,這樣會刺激突厥人圍城!”
上次去南陽,宇文憲漲了不少見識。他親眼見到高伯逸利用所謂“勢”,逼迫自己這邊的周軍動也不敢動!
就是用溫和而堅定的方式,將對手排除,擠壓出控制區域。通過嚴密的防守,讓對方感覺無利可圖,最后退兵。
不過現在宇文憲手里顯然沒有那么多本錢可以這么玩。
“我們送的第一批糧草,突厥人肯定會暗地觀察虛實,觀察行軍路線,等下次再動手。這一次就送糧草,他們玩虛的,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實打實的來。”
宇文憲自信的說道。
這話嚇得韓雄不敢動彈!
損失糧草是小,大軍被殲滅是大!如果敦煌的邊軍被殲滅,突厥人只怕要占據河西走廊!到時候局勢崩壞,你賠得起么?
韓雄老成持重,不然此刻就要爆粗口罵沙雕了。
“齊王,這么做會不會太冒進了?”
“機會只有這一次,這次送了,后面就是我們跟突厥人暗戰的日子了。”
宇文憲現在還不知道突厥人已經在竇毅大營面前射箭挑釁過了,不然他會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說完這些,他也不跟韓雄廢話,直接帶上了兩個親兵,在縣城里隨意晃悠。
縣城外是鳴沙山,鳴沙山下有個月牙泉,水是來自地下,那里風景優美,乃是西域商人往來的落腳之地,北周在這里設了關卡,抽重稅,但人員來往依然不絕。
“齊王殿下,鳴沙的西域商人最近少了許多。”
宇文憲的親兵指著空空蕩蕩的街道說道。
雖然西域商旅一般不入城,只在城外的月牙泉沙洲落腳,但多少也是會有人進城采購物資的。畢竟這里只是河西走廊的西頭,路還長著呢。
“商人的嗅覺最是靈敏不過,突厥人也封鎖了通往高昌國的路,不讓普通人來往。所以我們耗不起,他們一定也耗不起,就是看誰先低頭!”
宇文憲暗暗緊握拳頭,低聲自言自語道。
他堅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有錯,突厥人現在也應該相當難受,因為宇文邕此番的應對,明顯比他們預料得要強硬得多。
想必突厥內部,對要不要打壓北周,也是持著不同的態度。
把北周打死確實心里舒服了,然而突厥人不事生產,他們站不住關中啊,遲早還是要回草原的。他們一走,這地盤相當于直接送給北齊了!
突厥人靠著在西域收稅,彌補不能種田的損失,這條商路斷了,他們的損失相當大,肯定是比北周那邊要難受,這就是宇文憲的基本判斷。
所以突厥人應該也會制造摩擦,但會通過一個關鍵性的戰斗,讓周國這邊妥協。宇文憲覺得,斷糧道,等著宇文邕來求和,應該就是既定選項。
推己及人,宇文憲覺得突厥人絕不會在第一波就下死手!因為他們還沒有摸透運糧的規律,而且通常來說,第一次運輸糧草,都會十分謹慎。
不僅有人接應,而且護送的隊伍,陣容也會比較強大。
突厥人不可能在沒有研究其中規律與破綻的情況下,就冒然出手。
戰場之上,透明的那些信息,往往都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勝負手有時候是需要下賭注的!
“回去吧,沒什么可看的了,明日出征,你們今天早點休息。”
宇文憲說話的語氣,讓這兩個親兵想起了以前的宇文泰!說話的表情和神態真是太像了。
但他能像宇文泰那樣化腐朽為神奇,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么?
“高孝琬作為宗室,不想著報效國家,反而把心思都花在謀刺嫡親叔叔身上!平日里劣跡斑斑,罪無可赦。
我作為大理寺卿,在此宣布,剝奪高孝琬河間王身份,貶為庶民,逐出宗室。考慮到他已經入土為安,就不將其遷出祖墳了,不過墓碑上的字要劃掉!只能以無主墓碑示人。”
畢云義面無表情的宣判,引得大理寺衙門外面看戲的民眾一陣陣的騷動!
俗話說“蓋棺定論”,中國人的傳統,人死為大,哪怕十惡不赦,一般也不會去追究死人的責任了。
然而這次不一樣,高孝琬死了,某些人依然不放過他,依然要對他進行“審判”,這其中的味道,很值得揣摩揣摩。插pt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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