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北岷山便是天棄山,方圓不知幾千里地,浩翰如同夜晚時的星空,那片青翠山谷只是天棄山脈里極不起眼的一處小地方,還有更多奇崛雪峰和亂崖。
兩座極乎筆直的險崛崖峰,相對沉默無言已有千萬年時間,中間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恐怖峽谷,峽谷寒風凌冽。
天棄山中有一湖泊,湖泊面積不大,方圓不過百丈,湖岸蜿蜒,水波輕瀾,也不知道在這道奇異的山谷里存在了多少年月,看不出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
青翠山谷相對外面的天棄山雪峰而言溫暖,但實際上還是有些寒冷,身處其間更像是長安城的冬天,湖岸邊的水面上結著極薄的冰塊,被水波一蕩便自行散開,又在遠處稍靜些的水面逐漸凝結。
看似沒有人工痕跡,是山谷中的天然湖泊,但長空無忌并不這樣認為,長空無忌站在湖畔沉默注視湖水很長時間,透過清亮的水看到了水底的白沙與圓石,卻沒有看到什么異常。
魔宗自稱為大明宗,所以這個湖也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大明湖。只是,湖畔邊看不到那個叫夏雨荷的女子。
這里便是魔宗山門的所在!
那個與何浩然齊名的天之驕子蓮生三十二就被困在大明湖下的魔宗山門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長空無忌放棄要進魔宗山門的想法。
蓮生三十二是一位人杰,可長空無忌不比柯浩然差,沒有必要和蓮生三十二比一場,一個殘了的蓮生三十二打贏了又能證明什么?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長空無忌背后的雪地里出現了一個孩子,一個用爛毛皮緊緊裹住全身的少女,腳上穿著一雙黑糊糊的靴子,皮帽下烏黑秀麗的長發被編成了一根大辮子,在身后懸至膝蓋處輕輕擺蕩,領間那條獸尾沒有遮住的眉眼清新可愛,小臉蛋被寒風吹的通紅,看上去絕對不會超過十五歲。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清亮的眸子里沒有畏懼也沒有興奮,只是異常堅定,仿佛任何兇險與困難,哪怕是恐怖的死亡,都不能阻止她的腳步。
長空無忌看著唐小棠笑的很和善:
“年紀輕輕,洞玄上鏡,你哥哥把你教的不錯,你也不錯。”
唐小棠在這個陌生的人的面前感受不到任何的敵意,慢慢的靠了過來,聽到長空無忌的夸贊,她笑的很開心。
笑容純真,這樣的笑容也只會在孩子身上才能看的到。
“你知道我哥哥?”
長空無忌點點頭,淡然道:
“嗯,你哥哥在修士界很有名,知命境的大修士,魔宗的天下行走,沒有聽過他名字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唐小棠笑的更燦爛了,雖然長空無忌夸獎的不是她,可在她眼中,夸她的哥哥和夸贊她似乎也沒有多少不同。
她走到了一個離長空無忌極近的位置,不帶一絲的防備,好奇的打量著長空無忌,這個和荒人裝扮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總有一天,我會像哥哥一樣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唐小棠。”
帶著驕傲的神情,唐小棠很認真。
長空無忌微笑著道:
“會的,說不定以后,你會比你的哥哥要強。”
長空無忌在湖邊隨便找了一處坐了下來,然后拍拍身邊的位置,唐小棠沒有猶豫,靠著長空無忌坐了下來,兩人望著大明湖的湖面。
“你哥哥呢?”
唐小棠搖搖頭道:
“不知道,荒原來了很多人,這段時間哥哥很忙,他說他要去殺一個叫夏侯的人,他是魔宗的叛徒。”
長空無忌取出了兩壺酒,把其中的一壺遞給了唐小棠,道:
“大唐長安城里的酒,喝一點吧,會讓你暖和不少。”
長安啊,那是唐小棠一直想去的地方,聽說那里是人世間最美的地方,有數不清的美食,有數不清的人。
唐小棠拿起酒壺,喝了一口,熟練的動作,喝酒驅寒,荒人應該很少有人不會喝酒。
“這酒比荒原的酒好喝。”
長空無忌突然道:
“你想去長安嗎?”
唐小棠點頭道:
“想,哥哥想讓我拜夫子為師,可我和哥哥在荒原見夫子的時候,夫子什么都沒說,哥哥說時機還不到。”
“你有唐國的酒,那你一定是唐國人,夫子你熟嗎?”
和唐小棠在一起,長空無忌反而覺的很輕松,什么都不用去想。
“你問對人了,夫子我熟。”
唐小棠興致更高了,興奮的接著問道:
“哥哥說夫子老人家什么都知道,你說是真的嗎?”
長空無忌想了一下緩聲道:
“我只能說他不知道的很少,什么都知道有點不盡然。”
唐小棠又問。
“夫子那樣的人,他會怕嗎?”
長空無忌沒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會,淡淡的道:
“這個嘛,要等你見了夫子自己去問他了,他會不會怕我沒問過,也不知道。”
“那我能什么時間見到夫子?”
唐小棠又拋出了一個問題,在長空無忌面前,她似乎是想把隱藏在心里的所有問題一次性的問光。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去長安?”
唐小棠沉默了一會,道:
“我哥沒說。”
“你能帶我去長安嗎?”
長空無忌淡然回道:
“也行,不過要等,我來荒原還有事要做,辦完事才回去。”
兩個人邊聊邊喝,沒過多久,唐小棠已經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了,她喝醉了,長空無忌的酒很烈。
他拿給唐小棠的是夫子釀的九江雙蒸,這個酒最大的特點就是烈,一口入喉,如同烈火灼燒。
在兩人的遠處,站著一位中年男子,他身上隨意裹著件皮毛般的衣服,有很多地方都裸露在外,那些如同巖石鋼鐵般強壯的肌肉,似乎根本不畏懼寒冷。
他看長空無忌的眼神很復雜,充滿了忌憚和不安。從唐小棠出現在長空無忌身邊不久,他就戰在雪地里,一動不動,眼神卻從來沒有離開兩人所在的方向。
他是魔宗的天下行走唐,唐很清楚,這一份莫大的不安來自長空無忌,這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陌生人能輕易的威脅到他。
除了夫子,還沒有能給他帶來這種感受。空氣里彌漫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壓迫感,讓他如坐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