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小靈通震了震。
李良拿出電話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看著這個陌生的來電,在福至心靈間,李良似乎預感到了這是誰打來的電話,他既沒有接,也沒有掛,任由電話鈴聲持續響了半分鐘后自動掛斷。
話已說盡。
勢已去盡。
凡事太盡。
緣分勢必早盡。
李良已經沒有了再和某些人溝通的必要。
昏迷中的蘇琴眼皮在快速顫動,忽然間,這個女人驚恐的從床上彈坐了起來,她醒來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良,此時李良正坐在床邊,望著手里的小靈通若有所思,蘇琴在見到李良的一瞬間愣了愣,下一刻,二話不說就抱緊了他。
“醒來了?”
“嗯。”蘇琴神色茫然的抱著兒子:“剛剛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你被怪物抓走了,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
外面的危機尚未解除,現在還不是感受溫馨的時候。
在被蘇琴擁抱的溫暖之中,李良拍打著她的后背,輕輕安慰著她:“這個世界上能把我抓走的怪物還沒出生呢,媽,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蘇琴松開兒子。
雙手扶著李良的肩膀,蘇琴目光狐疑的凝望著他的臉。
按照母親的性格,如果沒有李良的干預,她大概率會選擇留在學校,陪著她的學生們待在一起。
災難面前,好人也會分成兩種,一種是真圣母,不惜犧牲自己也要去幫助他人,另一種是假圣母,不惜犧牲別人也要去幫助他人,像是蘇琴這種就屬于前者,她這樣的性格非常容易受到假圣母利用,最終被別人犧牲掉,李良怎么可能放心把她留在這里被人糟踐,哪怕使出點手段也罷,他就是騙也得把蘇琴騙走。
差點經歷喪子之痛的蘇琴,這個時候是最容易動搖的。
“以前我們總是因為沒法向對方坦誠而導致互相不理解,這次,希望你能一直在身邊注視著我。”李良神色坦然的望向蘇琴:“接下來我要為了我自己去結束這場混亂。”
“你準備去做什么?”
“去叫醒一個不愿意醒來的人。”
有種精神層面的觸動擊中了蘇琴的心頭。
蘇琴也是教語文的。
剛剛這番話中字里套著字,詞句散發出了不俗的文學功底,或許是職業病使然,就在蘇琴回味這段話所要表達的思想感情時,她被李良拉著離開了校醫室,當她回過神來,已經和李良來到了學校門口。
也就是在李良和蘇琴剛離開不久后。
青陽附小的幾個領導風風火火趕來了醫務室,然而醫務室里已經沒有了他們要找的人。
外面的戰況愈演愈烈,人類軍隊難以抵擋活死人的進攻,軍方又不可能直接在市區內使用重武器對此地進行無差別打擊,因此官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求助李良,之前通過電話聯系李良時無人接聽,隨后官方又通過電話定位鎖定了李良就在學校里,于是立刻聯系了學校的領導們,要求他們務必和李良取得聯絡——不惜代價請李良出手。
這個時候。
李良已經帶上蘇琴翻出了校門。
“這是我這輩子以來第一次下班不走正門。”蘇琴只覺得荒謬極了。
她一個老師,竟然翻墻逃出了學校,而且這個帶她翻墻的就是學校里的學生,而且還是她的兒子,如此離譜的經歷,她這個老師兼家長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李良站在房頂上,單手抓著房檐,右手提起蘇琴的手腕,緩緩把她提溜上了門衛室屋頂。
二人翻過校門的門樓,從墻上跳了下去。
“哎呀!”蘇琴從來沒干過這種事,跳墻時一個沒站穩差點栽倒。
幸好李良扶了她一把。
兩人從學校里翻了出去。
“外面這是咋了,怎么感覺就跟打仗了似的……”蘇琴不安的看向街道兩頭。
陣陣槍炮轟鳴的噪音從遠處傳來,在這充滿火煙味的街頭上,蘇琴沿路看到了一家家關閉的店鋪,有的甚至來不及關門,偌大的商店變成了無人看守的零元購市場,當蘇琴看到了地上的人類尸體,她的瞳孔開始劇烈收縮,同胞凄慘的死狀令她忍不住干嘔起來。
吐了好一會兒蘇琴才從這反胃的感覺中緩過勁來。
這宛如末世一般的荒涼。
光是在這空曠的街頭上多停留片刻,蘇琴就會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外面這么亂,我咋覺得離開學校不是什么好主意,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其實人多的地方才容易發生混亂,以蘇琴的性格,并不適合留在混亂中與豺狼為伍。
即使道理確實如此,這個時候最好也不要跟蘇琴爭論“是否返回學校”的問題,說的越多,只會扯出越來越多的麻煩,所以李良直接用另一種方法轉移了蘇琴的注意力:“媽,你看。”
“啥?”
五百米外的主干道路邊上,幾個正在吞吃“剩飯”的餓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動靜,在張望四顧中,它們發現了遠處的母子二人,這些活死人一個個從地上爬了起來,視線鎖定了這邊,李良微微抓緊了蘇琴的手,他沉聲道:“你看,有不好的東西盯上我們了,聽我口令,預備……跑!”
“啊??”
不等蘇琴回過神來,李良拉住她抬腿就往路口跑去。
幾個營養不良的活死人從主干道追了過來,嘶吼著跑向兩個獵物,盡管它們有著人類的外表,可那青筋暴起的猙獰面容看上去分外恐怖,那兇殘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樣,蘇琴從來沒見過這么嚇人的玩意兒,她哪還有心思胡思亂想,當然是使出吃奶的勁兒逃命。
眼看活死人就要追上自己。
蘇琴的大腦一片空白。
小時候的蘇琴怕黑,每當臨睡前媽媽就會陪在她身邊,哄著她入睡,對于當年那個怕黑的蘇琴來說,媽媽就是她黑夜中唯一的港灣,只要有媽媽陪著,再黑再冷的夜晚都不會害怕。
這一刻。
童年的畫面在蘇琴腦海中轉起了走馬燈,這個時候她很清楚自己該做什么。
就像當初媽媽在夜晚中守護自己那樣,而今,蘇琴也將要為了自己的孩子去面對那些怪物,拾起勇氣的一刻,蘇琴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熱血上涌,膽氣橫生,她沒有考慮過自己能不能打得過活死人,她只想竭盡全力的為李良攔住這些怪物。
“李良快跑!”
奔跑中,蘇琴突然撒開了李良的手,轉身就向活死人迎面跑了過去,她表情兇狠的用頭撞向了活死人:“去死!!”
“收到。”
一道迅影從她身旁呼嘯而過。
怦然悶響聲中,蘇琴撞向的活死人竟是騰空而起,稀里嘩啦和身后兩個活死人滾做了一團,蘇琴緩緩睜開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腦袋能把人頂那么遠。
“吼!”側面繞來的活死人抬腿就是一腳踹向蘇琴。
它打算先讓這個獵物失去戰斗力再享用美食,面對這兇猛的一腳,蘇琴不閃不避,此時她體內腎上腺素激增,她在激素作用下已經完全忘了什么叫害怕,只見蘇琴兇殘的伸手撓向了活死人的臉。
一縷黑色刀光閃過。
蘇琴的指甲還沒接觸到活死人,活死人的整張臉就已被一分為二。
“啊這?!”這下蘇琴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了。
推搡,撓臉蛋,兩個招式常常出現于女人打架之中,按理來說,這種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斗機巧根本傷不到活死人,然而事實卻是一個活死人被撞飛,另一個被削斷了腦袋。
蘇琴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雙手。
也就是在她發愣的片刻,又有三頭活死人緊隨其后撲向了她,就在蘇琴下意識抱住頭自我防御時,她抬起的手臂下方陡然射出一道黑光來,一柄黑色的長刀緊貼著她臂下的陰影刺出。
刀尖灌入活死人的額頭。
李良抓住追影的握柄從蘇琴身后閃身而出,騰空連續三腳就給活死人踹了出去,落地后李良墊步一閃,再次遁入了蘇琴身后的影子,直到蘇琴睜開眼睛,她看到的是三個活死人都躺到了地上。
藏影步。
這是李良當初跟某個不知天高地厚之徒使用過的功夫,以跨為軸,以影為界,針對目標進行全方位貼身隱藏的詭譎身法,被貼身上來的目標,會有一種對手從視野里消失了的錯覺,實際上李良并沒有真正消失,而是借著目標的影子藏匿到了對方雙眼看不到的視野盲區中而已。
這種功夫對付不了高感知的目標,用來欺負弱小倒是綽綽有余,而李良此時正在展現的就是藏影步的另一種用途,有了藏影步的貼身保護,沒有任何攻擊可以突破蘇琴腳下的影子,她腳下的陰影就是生與死的邊界。
界外生。
入界死。
“走。”
雖然沒有看到李良的身影,但是蘇琴確確實實聽到了李良的聲音,她只覺得渾身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裹挾著轉身逃去,后肩被人推著轉身,后腰被人推著向前,大腿被人推著邁步,整個人都像是被操縱了似的在進行著逃跑動作,偏偏蘇琴左看右看卻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吼!!!”
除去被削斷腦袋的失去了視覺器官,其他活死人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是李良殺不了它們,殺它們太費時間了,現在更重要的是快速趕到楚云天家里,不然真要見一個殺一個,估計殺到明天早上都到不了楚家。
后面的活死人又追了上來。
不光如此,馬路上零散的活死人發現了蘇琴之后,也都朝著蘇琴跑了過來,越來越多的活死人注意到了這個囂張的獵物,每當有活死人快要追上蘇琴的時候,就會有一縷刀光從某個角度閃出,削斷它們手腳。
蘇琴只管閉上眼睛。
剩下的全交給李良用藏影步支配她身體動作。
這些怪物只要追上蘇琴就會一個接一個被砍倒,關鍵是蘇琴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是誰出的刀,也沒找見出刀的人在哪,要不是隨時能聽到李良的聲音就在耳邊,她都以為是大白天見鬼了!她強忍著反胃的沖動,喊道:“良蛋兒,你在哪兒啊,為啥我看不到你?”
“你先把眼睛睜開再說。”
蘇琴恍然大悟:“哦!”
睜開雙眼的瞬間,活死人快要貼上來的腦袋忽然從中間裂開,血水和腦漿嘩啦一下就往蘇琴臉上潑了過來,就在蘇琴快要忍不住尖叫出來時,后頸突然傳來一陣拉扯力,這股力量拽著她騰空轉起了圈,人在半空,蘇琴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支撐著她后背滾了一圈,隨后她就在天旋地轉之中看到一連數個活死人被當場分尸,手腳碎成了一地。
當蘇琴重新雙腳落地。
她的膝蓋內彎突然被踢了一下,只見蘇琴當即單膝跪地,躲開了頭頂斬來的黑刀,追影刀當然不是準備砍她的,李良只不過是想讓她低下頭,去砍她身旁一個正要撲過來的活死人。
活死人體內寄生著蟲須草。
只要這種寄生物還在活死人體內,無論活死人受到怎樣的致命傷,都能繼續保持戰斗力,除非像小黑那樣把活死人整個錘成餅餅,完全破壞活死人整體結構,只有蟲須草徹底失去生存環境之后,活死人才會徹底停止生命跡象。
能夠對活死人真正造成傷害的就是砍斷它體內的蟲須草,但是這玩意兒會在活死人進食獲得養分以后,通過自我分裂來繁殖,想要直接傷害到蟲須草,要么是像慢慢發明出來的那招,可專門針對蟲須草造成絞殺性傷害,要么就是像李良手中的追影刀,能夠對蟲須草造成降維打擊。
追上來的活死人的越來越多。
蘇琴的身后鋪出來了一條由斷肢組成的路。
“黃河廠家屬院就在下個路口左拐,從這里開始就不能再用藏影步邊跑邊砍了。”李良縱身躍出了蘇琴身后的視角盲區。
他右手抓住蘇琴的手腕,左手倒提追影,反手一刀劃破了一個活死人的雙眼,他看了看周邊影影綽綽的活死人,不知不覺間,這一路竟是吸引了兩百多個怪物,此時這些怪物被砍得只剩下了十來個。
李良提前解決掉了剩下的這些活死人。
不能把它們帶到黃河廠家屬院去。
就在李良砍下了最后一個活死人的腦袋后,他一腳踢開了這顆還想咬他腳腕的頭顱,當他手持黑色長刀立于街頭上,四下再也沒有了還能站起來的活死人,那些被砍斷肢體的怪物,全都在艱難蠕動著尋找自己殘缺的肢體。
“呼——”李良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息換下之際,李良全身毛孔瞬間張開,他體內熾熱的高溫頓時從毛孔中傾瀉了出來。
熱量和汗液隨之涌出毛孔,僅僅是一眨眼的工夫,李良就已被汗水浸濕了全身,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了起來。
微微喘著粗氣,李良找上了一家沒來得及關閉店門的小賣部,開始快速在冰柜和貨架上翻找起了食物和水,在翻翻找找之中,他從冰箱里取出來幾大包雪蓮冰棒,又從貨架上拿出好多巧克力,拆開包裝不停把這些甜食塞進嘴里。
李良拿出一瓶礦泉水連著灌了兩口。
在平時的日常生活中,李良會刻意調整呼吸法,降低心跳頻率,降低氧氣攝入,以此來減緩細胞衰老,保持細胞充足的活性,蓄勢待發,當他進入戰斗狀態后,深深吸入肺腑的空氣會迅速完成血氧轉化,氧元素將會成為他點燃鼎爐的火焰,真氣也將在心臟跳動的瞬間充盈全身。
至于糖分。
糖分就是他用來補充燃料的生物能量。
如果只是和活死人大戰一場,李良還不至于會消耗這么大的體能,真正令他快要虛脫的是藏影步,這門功夫的消耗太大了,尤其是藏影步登峰造極之后衍生出來的技藝,那種能夠支配目標身體動作的技巧最為消耗體力。
“呼……”
攝入一部分糖分之后,李良扔掉了巧克力和糖果的包裝紙,他在呼吸吐納中運轉氣血匯聚向了胃部,通過胃酸對糖分的第一輪分解之后,這些獲得了血糖的氣血運行了一個周天循環,將糖分帶到了全身各處。
五聲心跳過后。
李良蒼白的臉色略微恢復了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