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負黑星的碎片,從出生以來,楚云天注定會走上非凡的道路。
幾年的童年時光,對他來說就好像做夢一樣,比起神性的浩瀚與宏大,凡人那短短數年的人生就好比是大海之中的一粒浮萍,本以為上次的翠華山之戰,會成為自己告別這個世界的謝幕,然而他終究是被他的朋友從覺醒的邊緣拽了回來。
或者說是楚云天自己選擇了重新讓神性沉寂下去。
有太多難以割舍的東西令他不忍心離開。
難道是宿命嗎?
就算楚云天選擇了回歸平凡,某些人仍然要刺激他從平凡中驚醒。
那些無意中得到了多眼巨人殘留細胞的人類,這幾天來,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研究細胞樣本,針對蟲須草,他們進行著解剖、采樣、火燒、冰凍、分離、切割等一系列方式,原本楚云天已決定回歸凡人的生活,但在這瘋狂的折磨中,他的通靈感應承受著無休無止的摧殘和沖擊。
這就像是他選擇平凡之后得到的懲罰。
某些人的愚蠢,就像是宿命的安排,在刺激他再度覺醒。
細胞樣本承受的所有疼痛都反饋到了通靈感應之中,當被折磨到快要崩潰時,楚云天在一瞬間的覺醒中吼出了宏大音節——“去死!!”
實驗室中,科學家們為蟲須草注入高氧氣體,試圖通過提升空氣含氧量來喚醒這個“史前高氧細胞生物”,他們確實做到了,多眼巨人細胞在高氧含量的封閉環境中緩緩復蘇了過來,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蘇醒后的細胞樣本會產生更敏銳的痛覺,這種突然倍增的痛覺令細胞立刻產生了應激反應。
蘇醒過來的蟲須草直接鉆入了一名人類體內。
啃食宿主的血肉,報復人類對它的傷害。
當這名人類死去之后,蟲須草操縱著尸體重新站了起來,尸體眼中釋放出了仇恨的目光,接下來就是無差別的屠殺,在人類驚恐的呼喊與慘叫聲中,第一個誕生的活死人開始解放所有蟲須草,通過高氧注入把那些休眠狀態的蟲須草一個個喚醒。
一個又一個人類被蟲須草寄生。
就在活死人準備沖出實驗室大開殺戒時。
“……夠了。”
冥冥中的呼喚傳播到了活死人這里,活死人體內的蟲須草聆聽到了楚云天的聲音,但是它們怎能甘愿繼續成為人類囚禁的玩物?它們要從人類的囚籠中掙脫出去,擺脫玩物的身份,以絕對的自由去報復那些高傲自大的人類。
哪怕是為了楚云天。
這些天來蟲須草所受的痛苦,它們的主體感同身受,子細胞和主體始終互相陪伴著彼此,主體沒有因疼痛就拋棄它們,所以就算是為了主體所承受的痛苦,它們也得讓人類加倍奉還。
“吼!!”
沖出實驗室的活死人們發出了自由的咆哮。
折磨了我們這么久,人類,做好血債血償的準備了嗎?
殺!殺!殺!
沖出牢籠的蟲須草支配著傀儡大肆殺戮,它們吞吃人類補充養分,選擇人類作為蟲須草分裂繁殖的溫床,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同類,但是其他被蟲須草寄生后的人類,并不會立刻淪為傀儡,蟲須草也在篩選,它們會給人類一次機會。
只要宿主能忍受住身體本能對血肉的渴望。
蟲須草就不會直接奪走宿主的身體支配權。
雖然主體命令所有蟲須草回歸,它們沒有聽令,但是主體的意志終究是對蟲須草產生了一定影響,它們沒有對寄生后的人類徹底趕盡殺絕,而是給予了宿主一次機會,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住身體本能帶來的沖動。
口渴。
疲乏。
萎靡不振的虛弱。
那種負面效應就像成癮后的戒斷反應,熊熊燃燒起來的鮮血渴望會逐步壓到人類的理智,但凡是被蟲須草寄生后的人類,扛不了多久,就會在無盡渴望中撲向同胞,撕開同胞的喉嚨,吮吸同胞的血液。
就在蟲須草大開殺戒的過程中。
有一個意志始終在關注著它們。
“住手!”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雖然楚云天一遍一遍的要求蟲須草停止殺戮,由于他沒有覺醒,因此他對子細胞并不具有絕對的控制性,以他目前的影響力,他只能呼喚子細胞,至于這些子細胞聽不聽命令,是它們自己的事。
如果楚云天再次潛入心靈之海去喚醒神性,覺醒后的他就能強制命令所有的子細胞回歸主體,但是真要覺醒了以后,他就再也回不來了,這是一個難以抉擇的選擇,究竟是擁抱神性然后制止這場混亂,還是保留人性任由外面開啟末日。
外面的混亂正在逐步升級。
蟲須草的成長性絕對不是止步于支配那么簡單,這種子細胞每時每刻都在成長,在吸收足夠的養分之后,子細胞將會逐步展現出超凡的一面,光是活死人那種打不死的強悍軀體就已經能對人類軍隊造成致命威脅了,若是再放任它們成長下去,真等它們成長起來,人類的防線將會全面崩盤,到了那時候,就是重武器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它們。
明明還不想離開的。
明明還想要和家人朋友一起在這平凡的世界中生活下去,楚云天還想親眼看著小嵐長大,但是如果不接納心靈深處的神性,他就沒法讓子細胞絕對服從他的意志,殺戮還在繼續,混亂仍在升級。
坦克的炮轟聲在大街小巷中蕩漾著陣陣回音。
人類軍隊在活死人的進攻下節節敗退,在槍林彈雨中,活死人的沖鋒勢如破竹,蟲須草在它們的體內嘶鳴著,借由活死人的喉嚨,向人類發出怒吼,這,就是它們對主體的回答。
絕不屈從人類。
絕不停止前進。
“既然你們不愿停下來……”楚云天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
以往的快樂記憶開始逐漸變得模糊起來,隨著楚云天做出某個決定之后,他的意志頓時回到了心之海的海面上,以精神投影的方式出現在了具象化的心之海世界中。
這就是楚云天的內心世界。
心靈海洋的表面清澈透亮,海面倒映著蔚藍而純凈的光澤,常人誤以為水藍色是天空的倒影,殊不知,這也可能是海下深淵投影到海面上的假象。
楚云天站在心靈之海的表面。
他面無表情的看向海面下深不見底的黑暗。
“就這樣吧。”
他的腳面沉入了海水,接著是他的小腿,然后是身體,楚云天的全身一點點沉入了海水中,精神意志開始向心海深處快速下沉,往那心海的深處下降而去。
淺海的光線逐漸暗淡。
深海的黑暗隨之到來。
隨著下沉深度增加,淺海不曾展現出的黑暗包圍了楚云天,在那深邃而無邊的黑暗之中,無數詭譎的低語傳入了他腦海中,這些黑暗囈語所攜帶的禁忌學識,開始在楚云天意識里復蘇。
就在他準備深潛下去尋找神性所在的深度時,一個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該起床了,云天。”
這個聲音就如心靈海洋的錨點,拽住了楚云天繼續下沉,將他錨定在了當前這個深度,身處于心海的深處,楚云天仰頭望向快要看不到光亮的海面,他沒有看到李良的身影,但他知道李良就在這里。
楚云天眼中泛起了一絲悲哀:“沒用的,就算我這次僥幸躲過了覺醒的宿命,但是還會有下一次等著我,所以不要管我了,李良。”
“你信命嗎?”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楚云天自嘲道:“神只的誕生與毀滅早已注定,死亡和新生的輪回就像是編寫在命運底層邏輯中的程序一樣,不可違逆,不可阻擋,只要宇宙萬物還在繼續衍化,程序就會繼續運行。”
“我有個想法。”
“以你現在所下潛到的深度,想必已經可以使用某些禁忌的能力了,就算不能命令所有活死人停止攻擊,你應該也能把它們體內寄生的子細胞重新吸收回去吧?”
“……你意思是?”
“此次劫數雖為他人之禍,但終究是因你我而起,我手中追影好像可以吸收活死人體內的細胞,而你作為它們的源頭,想來也具備著吸收它們的能力,我們只需要讓所有巨人細胞回歸你的體內,就可以終結掉這場混亂。”
“好像,可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們失敗了,我不會再阻止你喚醒神性。”
“行。”
雙方達成了一致之后,楚云天停止了在心靈海洋中繼續下潛,他抓住了李良錨定自己的鎖鏈,保持著這個下潛的深度,在海下猛然睜開了雙眼。
現實中。
李良一把就將楚云天從床上拽了起來。
隨著楚云天睜開了雙眼。
籠罩了黃河家屬院的夢囈領域瞬間解除,空氣中震蕩的超音波也隨之消失,小區里被震昏過去的居民挨個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他們茫然的看著四周,大家都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么,早在活死人出籠的一刻,他們就莫名其妙的昏了過去。
此時從昏迷中醒來,人們驚慌失措的從家里跑了出來,尤其是當他們看到外面荒涼的景象,更是打從心底升起了恐慌情緒,紛紛退回到了院子里去,這個生活了半輩子的街區,如今變成了如此陌生的破敗模樣,眾人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巨大的落差,開始在院子里各抒己見。
有的提議走出去尋找大部隊,向官方尋求幫助,有的說要關上小區大門,外面情況太詭異了,不如關上門等個兩三天靜觀其變。
就在院子里的居民討論著該怎么辦時。
兩個少年從單元樓中走出。
“準備好了么?”李良從陰影中抽出了黑色長刀。
楚云天看了李良一眼。
這里不是翠華山,沒有足夠的能量支撐李良釋放陽神,楚云天自然明白李良會因此而戰力大打折扣,他沉聲道:“我感覺只憑我們兩個是殺不完寄生體的,等會兒我可能會用些特殊手段,你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