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歡愣了愣。
“為什么?你不殺我,還要教我?”
“你一沒行兇,二未滿十五,三非修士,我為何不分青紅皂白處置你?你當我是收錢辦事的殺手么?”葉雨眠瞥了他一眼。
寧不歡有些意外,葉雨眠的說法跟他聽到的不太一樣。
他也不知這其中的門道,但他確信葉雨眠不會撒謊,畢竟宗訓重要。
“我丑話說在前頭,今日你領我進門,就不怕他日我學有所成,向各門各家尋仇?”寧不歡目光炯炯:“到時,你葉雨眠豈非罪人?”
“烏鐵有靈,非普通人可以持有,若你不能對其進行壓制,只會反過來成為它的傀儡。烏鐵陰煞之氣極重,這才是各宗門鎮壓它的原因。”葉雨眠道:“而我教你鑄靈,只因你我遭遇相近罷了。”
“遭遇相近?”寧不歡不解。
葉雨眠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掌,一把初具形態的冰劍,如同靈魂一樣離體而出。
“這是……”寧不歡剛開口,忽然從小腹傳來一陣劇痛,似是因為冰劍的出現而引起的,就跟方才一樣。
“這是天山冰晶,屬陰寒,與你體內的烏鐵相似,但又相反。”
葉雨眠目光坦蕩:“除了師尊,你是唯一一個知曉此事的人,我們算扯平了。”
“這……”寧不歡啞口無言。一句“與烏鐵相似”就已經無需解釋,加上他剛說的“遭遇相近”,寧不歡也不知自己該悲該喜。
天材地寶永遠是殺戮的導火索,而身懷天材地寶的人,就連活著都需要比別人更努力,更聰明。
想到這,寧不歡暗暗松了口氣,但望望前頭虎視眈眈的龍王,再望望后頭沒有感情的骷髏冰雕,心中總有些不安。
“目前來說,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葉雨眠頓了頓,繼而說道:“森林最深處有東西。”
“活的?”
“算是吧。”
葉雨眠緩緩閉上眼,一邊抬起雙手端平,一邊解釋道。
“因為那東西蘇醒了,靈壓跟這頭妖獸分庭抗禮。前者應該非常依賴這個禁制,后者則非常忌憚這個禁制。一個不能出,一個不能進,而我們的位置,正處于雙方的平衡點,所以在平衡打破之前,我們基本是安全的。”
寧不歡聽罷默默點頭,盤膝而坐,將雙手疊在他的手掌之上。
“凝神,意念傳過來,仔細看我運轉。”
葉雨眠仿佛進入了“師兄”的身份,語氣平靜且嚴謹認真。
“鑄靈有兩大階段,第一階段‘鑄三魂’,第二階段‘造七魄’。”
“鑄三魂,胎光、爽靈、幽精,順序不可亂,為胎光境、爽靈境、幽精境,修煉至圓滿,方可造七魄。”
“七魄分別為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代表的是喜、怒、哀、懼、愛、惡、欲。此階段……目前不提也罷,待你幽精境圓滿,你自會懂得。”
“只有完成兩大階段的鑄靈,你的靈器才能稱之為‘仙器’,也將正式擁有‘仙名’。”
“鑄靈與修為相輔相成,但一定是靠武學或術法體現。鑄靈方法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教你,但心法和武學就要靠你的機緣了。我修習的皆是詠雪宗絕學,幫不了你。”
寧不歡點頭:“我明白。”
“你應該修習過一些淺顯的心法,否則也用不出符咒術。會聚氣和凝神,初步的胎光境還是很簡單的,我先帶你走一遍……”
一道淡淡的光暈升起,二人就這般無視前后兩大威脅,開始了不分晝夜的講與學。
寧不歡若非天資聰穎,短短一年也不可能自學成才。
在修練上,他早就遇到了瓶頸,缺的只是一位指點迷津的導師罷了。
葉雨眠修為不低,鑄靈更是三魂圓滿,區區“引神導學”,自然不難完成。
“可想過靈器形態?”
寧不歡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驟然被這個問題驚醒,醒來卻依舊恍如夢中:“就,胎光境就……圓滿了?”
葉雨眠兩日來第一次睜眼,緩緩呼出一口氣:“是。”
“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啊……”寧不歡幽幽一嘆,不知該悲該喜。
他可從沒想過要正兒八經地欠名門正派任何一件東西。
“烏鐵召出來。”大概是說到學習的事,葉雨眠都會這樣一絲不茍,不為外界所動。
寧不歡已經清楚靈器的使用方法,稍一控制,一塊不規則的烏黑鐵礦,便呈靈魂形態離體而出,散發著絲絲冰冷陰邪之氣。
烏鐵剛一出現,冰劍就顫動起來,甚至不由自主地用劍鋒對著烏鐵,后者雖然只是一塊石頭模樣,面對冰劍的“挑釁”竟毫不露怯。
寧不歡從未見過這場面,感覺很是奇異:“它們在干什么?”
葉雨眠也明顯一愣:“冰雨,勿躁。”
冰劍頓了頓,漸漸回歸原位。
烏鐵卻仍舊不依不饒,但它只是一塊石頭,滴溜溜亂轉什么也做不了。
寧不歡學著葉雨眠的樣子,拍了拍烏鐵的“頭”說:“你也別吵。”
葉雨眠看著烏鐵目露奇異,心道:不愧神品,果然頗具靈智。
繼而繼續說道:“爽靈境開始,你必須要有意識地塑造形狀,否則將會錯過最佳磨合時期。”
“但你無門無派,亦不知未來所學,鑄靈還是暫停較好。否則,靈器打碎重鑄,是一件非常折磨、非常痛苦的事,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寧不歡瞄了一眼漂浮在一側的冰劍,兩顆眼珠子晶瑩剔透。
“就劍吧!”
“劍?”葉雨眠一愣:“別的我沒經驗,但若你選劍,我倒是可以教你少走一些彎路。首先,注意從這里開始……”
幾個時辰過去,寧不歡的雙手已經有些不聽使喚地顫抖,葉雨眠見狀只好讓他停下。
“以劍入道可不簡單,莫非你已有心拜入宗門?”
“我……”
寧不歡低頭,在他心里,對宗門家族依舊很排斥。
都是滅族仇人,怎么可能不計前嫌?
葉雨眠頓了頓:“不介意的話,來天山吧。”
“那我不就真成了你師弟?”寧不歡下意識皺眉。
葉雨眠聞言也是一嗆,滿臉無辜。
“吃虧嗎?多少人擠破頭也進不了七星閣。再說了,我可是……”
“是什么?”難得看見葉雨眠用這種幼稚爭強的語氣吹噓,雖然“及時止損”,但寧不歡還是忍俊不禁地說。
葉雨眠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好像又掉溝里了,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唉!想我一個半腳修,竟然在兩個凝丹怪物中間安然無恙!等我出去了,這個事情可夠我吹一年的!”寧不歡話鋒一轉,唯一一次善意地轉移了話題。
他并不知道森林深處有什么東西,他看不見,也感覺不到。
“半腳修”這種稱謂,是酒樓茶肆中的常用調侃詞,意為:半只腳入門的散修,介于平民和修士之間,嚴格來說都不能稱之為“修士”。
“你好意思說。”葉雨眠終于找到了機會反擊。
“一個半修,去挑釁凝丹,我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