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引不在了,也沒個繼任人,罷了。”宋伯洪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念著過往,寧不歡緩緩移動著手臂,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
“宋叔,這里不安全,您還是快走吧。”寧不歡頓了頓,繼而又問:“今天來的人里,有多少詠雪宗的人?”
“約三十。”
“好,一會兒我暗中為你們開路,您想辦法騙他們一起離開。”寧不歡道。
宋伯洪點點頭,但卻有些詫異:“為何單是詠雪宗?”
寧不歡指尖連點:“誰都可以傷亡,但詠雪宗一定不行。”
“為什么?”
“我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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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漸過,禁制的力量在明顯變強。宋伯洪依言將詠雪宗一行人“騙”出了萬尸林,并用寧不歡給的理由,讓這一行人飛似的趕回地面:修補護城大陣,否則全城失陷。
森林深處,就在眾人有些萌生退意之時,一個巨大的黑影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只見龍王露出滿嘴尖牙,在昏暗中反射著森然的光,比起前幾日,它的身軀仿佛又大了一圈。就連嘴邊的觸須,都變得堅硬了許多。
“吼——”
“不好!是妖獸!它要過來了!”
“鎮定!劍陣!”
“它在渡劫!”一人驚叫。
“渡劫?”
“渡劫期的妖獸殺心最重,嗜血而無畏,我們要暫避鋒芒啊!”
“呵,這么怕死,還下來做什么?”
一時間,隊伍人心大亂。一部分是兜兜轉轉尋覓半天,終于找到了獵物的喜悅,而另一部分已是驚弓之鳥,遇見妖獸第一反應便是跑。
“都被寧樂嚇得神志不清了是吧?區區一頭渡劫妖獸,我們幾百人,一人一劍它都得開花,怕什么!”有的人已經罵得口吐唾沫星,恨不得先原地干上一架。
“就是!一頭慌不擇路的妖獸而已。”
眾人一想,好似有些道理。
放著妖獸不敢殺,只隨便擊退了一些尸鬼,連幕后的寧樂在哪都沒找著。若幾百人就這樣灰溜溜退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說各宗門世家竟然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給欺負了。
在場修士好面子的也不少,此時想通了,便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法寶武器。
“一鼓作氣!”
“上!”
一聲令下,眾人分散站位,紛紛使出自家絕學。一時間,戰歌奏起,刀光劍影交錯。
八弦門以琴入道,所修之術皆為樂曲音律,有清醒凝神之效。第八弦為靈弦,不作彈奏之用。在烏鐵的迷霧領域中,他們是最不受影響的一派。
其次便是萬凈宗。萬凈宗的凈化術總和六千多種,最擅長凈化驅邪。幾乎所有種類的法寶,都能找到與之相匹配的術法,也是最五花八門的術法宗門之首。
符箓門、司南谷之流,雖是小門小派,可單論符咒陣法,卻是修煉得登峰造極。司南谷遠在云地,使者千里迢迢來到江南,只因是萬凈宗的請求。
可司南谷來使藍子晏,自踏入禁制以來,對破解萬尸林禁制毫無頭緒,壓根不知該從何下手。
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事實:保存了千年的禁制,要是能輕易破解,人們也不至于束手無策,放任其存在千年。
對萬尸林禁制,千年來始終依靠陣法勉強對抗。甚至在幾百年前,眾修士大費周章建立荷城,利用活人的生氣抑制地下的死氣,且一直將平民蒙在鼓里,生怕消息傳出去,荷城就變成了空城。
如今掌管這個事情的,便是荷城現任城主李禹了。
當地下森林被發現的時候,他才是最著急的人。他并非修士,只是從上任城主的手中接過了這個擔子。但此刻只能心急火燎地徘徊在森林邊緣,后悔自己為什么同意眾仙門組織的討伐。
這么多仙人,加固陣法不就好了?集合如此龐大的力量,護城大陣再撐百年也不成問題。
但若再這般折騰下去,千年禁制是沒事,荷城就要遭殃了啊!
當李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是為時已晚。森林深處打得火熱朝天,他以一個凡人之軀,根本無法前去阻止。
“你行不行啊藍子晏!”
“這不會那不會,你是來看戲的嗎?”
對各處響起的冷嘲熱諷,藍子晏默不作聲,依舊努力尋找其中的規律。
龍王自從吞噬了聞龍簡,又占據了尸鬼將的老巢,修為突飛猛進。本來還得茍且偷生百年,如今短短幾日便跨入了渡劫期,一時間不禁有些狂傲。
“吼——”
幾名修為稍弱的散修被輕而易舉地吞入腹中,其余不少散修已經目露驚恐。
他們沒有各宗門的陣仗,互相之間也沒有默契的配合,從整個戰場看起來,他們就像首當其沖的炮灰。
本想渾水摸魚,沒想被當成魚摸了。
“不應該啊……”眾人越打越吃驚。
“這,這究竟是個什么妖獸?”終于有人發問。
忽然,有一人像是發現了什么情況,不禁大聲呼喊起來。
“家主!家主——”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黑暗中緩緩走來一個人,竟然真是那位最早消失的言家家主,言穆。
落日村里,寧不歡輕輕一笑,全然不顧已經有些顫抖的指尖。
“家主?您……您怎么樣?”
眾人只覺得他有些奇怪,但究竟哪里奇怪,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
“啊——”
伴隨一陣慘叫聲,一把刀插在一名最近的萬凈宗弟子身上,快得讓人始料未及。
“言穆!”袁馮州目眥欲裂,剛舉起靈器,便察覺到了哪里不對,不禁心下駭然。
“他已經死了。”身邊手持拂塵的女子率先開口。
“死……死了?可是?”言家人不敢相信。
“他被做成了尸鬼,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禁制。”女子眉頭緊促,興許也是感到十分棘手。
“您的意思是……我,我們的人只要死了,沒過一會兒,就會變成傀儡嗎……”
“馮州,我認為我們應當暫時撤離。”女子沒有回話,而是轉向身邊的男人,似乎萬凈宗的行動都是由他發號施令。
“藍子晏!你們司南谷都是廢物嗎!”忽然一人咆哮道。
言家剩下的人都已經失去了理智。家主被殺,還被制成了傀儡,這對整個家族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而這一切,都被他們歸咎于這個來自司南谷,以布陣破陣成名,卻在此毫無作用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