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寧不歡身體好轉,梁甘風便提出建議,在山寨辦個晚宴慶祝一番,寧不歡也沒有推辭。
山寨廣場的地面有些凹凸不平,甚至邊緣形狀十分不規則,但這已經是大家努力的最好成果了。放不平的桌子,就找塊石頭墊一下,實在不行,就把多余的腿削了,大不了再換條腿。
荒郊野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木材。
梁甘風代表眾人向寧不歡敬了一杯酒,后者仰頭一飲而盡。
“梁家主,我明白你們的心意,但你們大可不必如此。我隨意慣了,你們總是如此拘謹,我應付得也很難受。”寧不歡道。
梁甘風一愣,搖了搖頭:“這里已經不是梁家大院,我也不再是什么家主,既然我們已經建造了這座山寨,不如……”
“不如就讓軒轅大叔做寨主吧!”沒等他說完,寧不歡就立馬搶道。
“呃……”
梁甘風這后半句被卡在喉嚨里,仿佛繼續說也不是,回答寧不歡也不是。
氣氛正微妙,軒轅凜然正巧端著一杯酒走過來。
“在聊什么?”
“說讓你做寨主呢,以后山寨的事情都歸你管了。”寧不歡又搶在梁甘風之前回答。
“好。”軒轅凜然沒什么異議,答應得十分干脆。
梁甘風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立馬向軒轅凜然舉杯道:“寨主。”
“梁先生,以后別見外了。”
二人一飲而盡,隨后梁甘風便當著所有梁家人的面,宣布由軒轅凜然擔任寨主,全權負責寨中事宜。梁家的規矩、身份等,將通通不再適用,每人都只是山寨的一份子,開始進入全新的生活。
聽聞這個消息,眾人有喜有憂,但終究也是沒得選擇。
“那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給大家提個建議吧。”
寧不歡說著放下手中的酒杯,眾人也都隨之安靜了下來。
“大域外,大家都知道的,妖獸橫行,比域內潛伏的妖獸要兇殘得多。不管以前你們為何有‘禁武’這個規矩,但既然現在已經廢除,我還是建議大家抽空習武,不管是保衛山寨,還是強身健體,終歸不是一件壞事。”
“我同意!”人群中有人回答。
“是啊……總是被打,實在是太憋屈了……”
“那誰來教我們呢?”
寧不歡看向軒轅凜然,悄悄問道:“你自創的那一套,要不你教教?”
軒轅凜然一臉古怪,也悄聲回道:“你怎么不教?”
“我只會誤人子弟。”寧不歡理直氣壯地說。
“那寨子的雜事你要多分擔點。”
“我知道。”
二人的悄悄話說罷,最后再一個眼神確認,軒轅凜然便站了出來。
“我來教吧。”
“可你是軒轅氏的人啊……”有人擔憂道。
“我教的都是自創的,與軒轅武學沒有關系。”軒轅凜然耐心地解釋了一句。
寧不歡想了想,又補充道:“體質差的,上了年紀的,不喜歡搏斗的,我也可以教一些簡單的術法陣法,但前提是必須要跟軒轅大叔學好心法才行。”
眾人紛紛點頭,皆表示愿意為保護新家園出一份力。
隨后軒轅凜然又定下了一些寨子的規矩,好規范大家的作息時間,以及平時的行為舉止。
這一頓慶祝晚宴就在如此會議般的氛圍下悄然結束了。
深夜。
寧不歡在和軒轅凜然散著步,聽他講述這段時間寨子里發生的事。
山寨里有一個天然的石坑,蓄滿了水,云地降雨頻繁,石坑里的水用之不竭。
寧不歡正隨軒轅凜然去看一看這個水坑,卻恰巧撞見了浮在水面的韓戰。
“你干嘛呢?”寧不歡遠遠問了一句。
“酒喝多了,有點暈。”韓戰答。
“你私藏的酒還有多少壺?”寧不歡走到水邊,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啊,我也數不清……千原不愧是盛產美酒的地方……”韓戰暈乎乎地嘀咕著。
寧不歡無奈地搖了搖頭:“軒轅大叔,你看你削的酒杯這么大,這小子多喝幾杯就不行了。”
軒轅凜然白了他一眼。
最后還是二人將韓戰抬回了他的房間。
寧不歡仍舊把他丟進木桶里,一臉好奇地問軒轅凜然:“龍族酒量這么差?”
后者點點頭,無比熟悉地解釋道:“他們的修煉方式不同于我們。我們可以運氣化解酒力,但他們喝多了確實會醉的。”
“怎么說?”寧不歡詫異道:“他們不能學我們的心法么?”
“龍族的身體構造與人類不同,經脈與人類始終有差異,我們的心法他們學不了。”軒轅凜然看著韓戰想了想,又道:“除非專門為他們創一篇心法。”
“這樣他就能修煉我們的武學了?”寧不歡問。
“嗯。”軒轅凜然頷首:“而且……”
“而且什么?”
“如果他想學,其實也不用再創一次……”軒轅凜然苦笑道。
“再創一次?”
寧不歡意識到他說的可能是韓戰的母親,頓時恍然大悟:“不如你再教他一次好了,省得他成天無所事事瞎晃悠。”
“那還得看他要不要學。”
“學學學!教我教我!”韓戰忽然從水里冒出個頭,即使暈乎乎的也要說。
“明天吧。”軒轅凜然無奈道:“明天你可別再喝了。”
寧不歡雙手抱肘,走到韓戰的面前,故作正經地說道:“今后你就是我師弟了!”
“為什么?”韓戰不服道。
“畢竟我可是全寨第一個和大叔習武的人!所以我就是大師兄!”
“……”韓戰吐著水泡又沉了下去。
“喂,你對大師兄就這么個態度啊?”寧不歡挽起袖子,把手臂伸到水里攪來攪去。
軒轅凜然笑了笑,向寧不歡說道:“那我先回房了,這心法有點復雜,我還是給他寫下來吧。”
“好,辛苦大叔了。”寧不歡回頭道。
次日清晨。
所有人都聚集在山寨廣場,聽軒轅凜然從基礎心法講起。
只有寧不歡一人,孤零零地干著雜活,美名其曰“替寨主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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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過去,冬天來臨。
樹林中大多枯葉幾乎落盡,清晨與夜晚變得十分寒冷。
山寨一窮二白,有錢也買不到任何東西。
云地沒有棉花,也沒有綿羊,人們用來御寒的衣物、被褥都是用各種動物皮做的,但終究不是十分理想。
寧不歡這幾日不停地往返于山上山下,為即將到來的寒冬準備柴火。
“大師兄——”
幾個孩子興高采烈地跑到山寨大門迎接寧不歡,七嘴八舌爭先恐后地說著什么。
唯有一名男孩躲在遠處,只是默默地看著,顯得十分不合群。
寧不歡已經習慣了他們每天向自己報告他們的學習成果。
因為他們并不清楚烏鐵劍是什么含義,總以為那是什么厲害的術法,眼巴巴地盼望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學會。
就沖著他們這個勁頭,寧不歡也沒有解釋,而是任由他們誤解,從而激勵他們學習那些枯燥無味的心法。畢竟凝神打坐半個時辰,對他們來說還是十分煎熬的。
孩子們的憂患意識并沒有成年人這么強,他們更多的是對新環境的新鮮感,和終于解除繁雜家規束縛的自由感。
“大師兄!今天我們比試過招!我第一名呢!”梁哲在這幾人里,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孩子。
“不錯不錯!再接再厲!”寧不歡鼓勵道。
“大師兄!那個梁良總是墊底,要不就別讓他學了吧!”梁姝是一個長得十分嬌俏可愛的小女孩,兩束馬尾總是跟隨她的跳動一晃一晃的。
“那怎么能行呢。”寧不歡邊走邊說:“學不好的話,就更要努力學呀。”
“真的!他是真的學不會!”梁溫秦也附和道。他是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男孩,但寧不歡知道他的天賦并不差,身體的爆發力很強,只是軒轅凜然還沒有教給他們更多招式而已。
“寨主總是教得這么慢,還不是因為他,一直拖我們的后退。”梁語博捏著拳頭,忿忿地說。
“就是啊……”吳豐羽雖不是梁姓,卻也是梁家大院的一份子,原本只是小廝,如今人人平等,他依舊顯得有些拘謹,但哪怕拘謹如他,都能說出和大家一樣的話,寧不歡也是真的了解了,這個名為“梁良”的孩子,大概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修煉上的困難。
“還不是一般的難啊……”寧不歡心中一嘆:“連軒轅大叔都教不會,怕是只能讓葉憩來才有希望了……”
寧不歡從未跟過他們修煉,他和軒轅凜然是全山寨最忙的兩個人。韓戰偶爾會幫他,但大部分時間也在修煉軒轅凜然創的心法。
那名躲在遠處的男孩便是梁良,他的伙伴們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在梁家大院的時候,梁良還是他們的學習楷模,不僅寫得一手好字,還會做詩,甚至還會作畫,是一直被長輩們稱為“天才”的孩子。若是梁家沒有出現意外,或許他已經開始提前為他的成年禮做準備了。
但自從來了這里,筆墨紙硯已無用的時候,他的光芒瞬間就黯淡了下來。那幾個曾經暗暗妒忌他的孩子,現在已經紛紛在他之上,這令他感到十分難受,卻對此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