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老看起來與寧長老頗為投緣啊!”
茶舍中,韓戰和莫一柳對坐而飲,其余兩人分別立于其后,緘口不語作旁聽狀。
莫一柳此話一出,二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落在韓戰身上。
雖然韓戰與寧不歡都是新長老,但前后可從未聽說過二人有何交情。
“那可不?風虎脊就這么幾個人,與我年齡相仿的只有寧不歡而已。”韓戰笑了笑,游刃有余地應付著。
莫一柳點了點頭,神色微動:“說來也是……不過這風虎脊條件太差,住不了多少人,韓長老如此不凡,何不選擇更好的居所呢?”
“不喜人多。”韓戰抿了一口茶,雖然臉上掛著微笑,但卻總有一絲無所謂隱藏的淡漠。
莫一柳呵呵一笑:“難怪今日韓長老不去聽學,原來如此。”
“莫長老不也一樣么?”韓戰問道。
莫一柳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非也。藍長老的陣術風格著實保守,與我玄一派恰恰相反,因此聽學意義不大。”
“哦?”韓戰微微蹙眉,他可沒忘記寧不歡的叮囑:要小心、留心藍子晏。
正巧聽莫一柳這么一提,便順水推舟地說了下去:“保守的風格?何為保守?”
“藍長老平日里獨來獨往,從不與人爭強好勝,且研究的陣法多以防御為主,進攻性不強,全宗無樹敵,與同門無算計。”莫一柳緩緩地解釋道。
“這不是挺好?”韓戰不解。
“好雖好,但這種風格延續到陣術之中,陣法的殺傷力便微乎其微。”莫一柳不以為然地說:“一味地防御只不過是減緩死亡來臨的速度而已。”
韓戰不禁揚眉:“這么說,您口中的玄一派則是以進攻為主了?”他忽然想起那間草廬,連門禁都要設置得如此殺機重重。
“沒錯。所以韓長老可是近兩年來,楊柳居的第一位訪客呢。”莫一柳意味深長地笑道。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第一位就弄壞了您的門。”韓戰報以同樣的微笑。
“哈哈哈哈……”
二人的閑談在不尷不尬中進行。
與此同時,后山的寧不歡也和玄一派的鼻祖——張玄子達成了協議。
若張玄子的狀態算一直活著,那么他今年的歲數已高達三百二十九。
如此高齡的他早已不問世事。無論是與他同時期的道友,還是當年的愛恨情仇,皆在時間長河中化為一抔土,沖散在無邊無際的記憶海洋。
于他而言,如今除了生命,已經沒有任何值得追逐的東西。
達成協議后,寧不歡答應了他的請求,帶他到司南谷外逛了逛。
在山野間推著他的輪椅,對這個高齡老人也算不得討厭,更多的是好奇和向往。
“你說你,沒有任何目的地活著,不無聊么?”寧不歡道。
張玄子的面部肌肉十分僵硬,似乎已經很難做出表情,但他輕輕呵了一口氣,仿佛在表達著他的樂觀。
“累了就休息,無聊就去找事,不想死就是活著的目的。”
“找事?”寧不歡的嘴角勾了勾:“比如去靈圃搶果子?”
“無主之物,各憑本領的事,怎么能叫搶?”張玄子不滿道。
“好好好……”
寧不歡踏著枯葉,慢悠悠地推著輪椅,木輪壓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若是這一幕讓進山打柴的人看到了,定會感到無比驚悚詭異。
一個身邊繚繞著絲絲黑霧的少年,加上一具坐在輪椅上的百年干尸,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正常的現象。
“呼——”
寧不歡也呵了一口氣。與張玄子不同,他能在冬日里吐出陣陣白煙。
“若我不來,您帶著九十九,有幾成把握?”
“五成。”張玄子道。
“若我來呢?”
“六成不到。”
寧不歡嘴角一拉,仿佛吃了苦瓜一樣:“我連一成都占不到啊?”
張玄子又輕哼了一聲:“一成?你要是化境就加一成了。”
“喂喂喂,不是說好了司南谷不論修為的嘛!”寧不歡不服道。
“不論修為是在宗里。等到了宗外,敵人會因為等級差距而給你留手不成?”
“說得也是!”寧不歡深有同感地點著頭。
張玄子本已經準備好長篇大論,來告訴寧不歡提升修為的重要性,誰知他轉頭就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一時間不禁有些愣神。
“放心啦!合作共贏嘛!”寧不歡還以為他心有擔憂,便豪氣萬千地拍了拍輪椅:“你求你的長生,我求我的奇遇。讓您一個三百多年的老妖怪欠我一次人情,也不是什么吃虧的事,您說對吧?”
張玄子僵硬的臉上拉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
藍子晏講學一日,突破者數百。
眾多參與聽學的弟子,都將在今日之后把對藍子晏的稱呼,從“藍長老”改為“子晏師尊”。
這是司南谷一向的慣例。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傍晚,寧不歡將張玄子悄悄送回草廬,和韓戰先后離開了楊柳居。
殷璇也聽學歸來,三人最終齊聚風虎脊的戰意閣。
但無論是韓戰還是殷璇,今日所打聽到的消息都是——藍子晏變了。
雖然和從前一樣冷漠,但已經沒有了孤僻的感覺,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
可據殷璇所說,藍子晏依舊是以防御陣法為主,這一點好像又沒什么變化……
寧不歡眉頭緊鎖,一時也搞不懂這個藍子晏究竟是何方神圣。
靠實力揚名司南谷的人不多,藍子晏便是其中之一。而他今日此番作為,更像是在為自己造勢,讓自己在宗門的地位拔得更高。
如此一來,身邊有著如此多的追隨者,做任何事都會更加方便。
“他究竟要做什么……”寧不歡百思不得其解。
這種充滿變數的感覺,總是令他感到很不自然。
“如果毫不相干,管他做什么?”韓戰不以為意道。
寧不歡沉吟半晌,回想起那夜在山頂上看到的一幕,隨口向另一旁的殷璇問道:“你覺得呢?”
“如果有人說,藍長老心中毫無城府,我肯定是不信的。”殷璇道。
“為什么?”韓戰好奇。
殷璇聳了聳肩:“女人的直覺。”
“拉倒吧。”原本一臉認真的韓戰白眼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