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街邊小巷里的一個垃圾箱里發出來的,厚重的鐵皮箱上布滿了血色抓痕,聯想到之前三個雙手鮮血的尸鬼,奈落想當然地知道這就是它們的杰作。
似乎聽到了奈落的腳步聲,孩子啼哭的聲音為之一斷,代之以拼命掩住嘴巴的急促呼吸聲。
奈落朝垃圾箱踢了兩腳,低聲道:“還活著嗎?”
孩子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努力裝出不存在的模樣。
末世中,有時候人類比尸鬼、怪物還要危險。
“小鬼,你是想死在這,還是跟我走?”奈落沒好氣地道:“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十個數,如果你不回應,我立即走開。十,九……三,二……”
“我……我出來……”
垃圾箱的頂蓋被用力推了兩下,但僅僅撬開了一個縫隙,黑暗中可以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
尸鬼的敲打讓垃圾箱蓋扭曲變型,小孩的推力沒能完全將蓋子掀開。
奈落上前一步,一把將垃圾蓋掀飛。
明亮的眼睛倏然緊閉,最終又緩緩張開,出現在孩子面前的,是一個英挺帥氣的青年,擁有一頭亞麻色的短發,五官立體,英氣逼人,尤其那一雙湛藍的雙眼令人印象深刻,而眼中的目光卻是極為冷淡,帶著非人一般的酷酷眼神。
而在奈落的眼中,眼前是一個五官清秀的小男孩,有著明顯歐亞混血的五官,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為了好打理而將頭發剃得很短,幾乎與光頭無異。身體因為營養不良而瘦得嚇人,凸顯的腦袋更大,眼睛更圓,天真的雙眼帶著無盡的畏懼,還帶著依賴般的期望。
這是一個被父母保護得很好的少年,從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末世的冰冷人性沒有在他的腦海里植根。
“我們走。”奈落冷淡地說了一句,轉身等待男孩跟上來。
少年艱難地向垃圾箱外爬來,但似乎哭得無力,連續幾次都沒有成功。
奈落皺了皺眉,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領,將他直接扯了出來。
嗞啦。
小男孩的衣服破碎成條。
“我……我本來可以的……”小男孩倔強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微微瞪了奈落一眼。
“我不想浪費時間……”奈落冷冷說道,轉身就走。
小男孩畏懼地退縮了一下,接著咬著牙,緊緊跟上奈落的步伐。
“我想把爸爸、媽媽和伯特舅舅的尸體埋葬……”小男孩幾步上前,扯住了奈落的衣擺。
奈落回頭看了小男孩一眼,沉聲道:“我說過,我沒時間可以浪費……”
小男孩拽著奈落的衣角,緊抿著小嘴,一動不動。
看著小男孩堅定的目光,奈落冷哼一聲,淡淡道:“你不是我的責任,也不要挑戰我的耐性,如果你堅持,我只能把你留在這……”
“爸爸說過,人死后埋入土中,死者方得安息,生者方覺心安。”小男孩倔強地道。
說得是“入土為安”吧?
奈落看了看基因電腦,微微一笑,道:“你很有原則。但我沒有時間。我可以給你一把鏟子,祝你好運。”
說完此話,奈落打掉小男孩的手,徑直走到輕型越野車后邊,從后車廂中拎出一把鐵鍬,丟給了小男孩。
“希望你會用這個家伙什。你舅舅的槍太沉了,我給你一把沖鋒槍。”奈落將自己的沖鋒槍丟給了小男孩,從虎背熊腰的男子尸體上撿起了那把突擊步槍,丟到了車后座。
奈落叉腰看了看四周,淡然道:“入夜了,這個鎮上不會再出現尸鬼,它們在躲避更恐怖的家伙……你可以把家人的尸體埋到哪個房子的后花園里……但你最好先找到一輛推車。”
“謝謝。”小男孩跨上沖鋒槍,將三個尸體的腦袋重新撿了回來,強忍著眼眶里的淚水,再也不看奈落一眼。
倔強的模樣讓奈落想起了“快腿”的弟弟吉米。
奈落對自己泛起的愛心冷嘲熱諷了一番。
他再次告誡自己,現在是末世,應該收起自己毫無用處的同情心。他要去見的是“荒誕王子”,一個鉑金級別的變態殺人狂。帶著一個小孩,天知道邁克·杰森會對他做出什么事情。
直接晾干制成標本也說不定。
“你躲在小鎮外圍便好。明天天亮再離開。記得,千萬不要到鎮中心來……祝你好運。”看了小男孩始終沒有轉身的背影一眼,奈落跳上了輕型越野車,一腳油門踩到底,逃也似的沖向小鎮的中心區域。
小男孩倏然轉身,望著奈落遠去的吉普車,眼眶中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但接著一咬牙,狠狠抹去淚水,端起沖鋒槍,走向了路邊不遠處的一個超市。
當奈落把吉普車開到了教堂廣場的時候,立即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巨大的石頭廣場上,縱橫交錯的裂痕布滿了廣場,到處都是尸鬼殘破的尸體,不少尸體上還留有被鎖鏈勒緊的痕跡。
最長的一道裂痕橫過半個廣場,石頭地面上被犁出三米多深、近乎三十米長的溝壑,其威勢不減,甚至還將深井另一側的教堂也劈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這間教堂因為這一道傷痕而倒塌了大半,包括頂上的十字架和當初還算完好的大門,破開的口子能夠看到教堂內部凌亂的桌椅和倒塌的斷壁殘垣。
很顯然,這里經歷了一場極為慘烈的戰斗,就連邁克·杰森這樣的鉑金強者都沒有占到絲毫便宜。
奈落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血族強者“鴉”。
但很明顯,出手的絕不是那個強大的食尸鬼,因為現場沒有任何食尸鬼仆役的尸骸,而且空氣中除了尸鬼的臭味,還留有一股鋒銳刺鼻的金屬味道,就像是上銹的刀。
“邁克?”奈落直接躍下吉普車,拎著他的“巨狼芬里爾”,緩步走到深井旁邊,定睛往下看去。
深邃的豎井,光是井口的直徑就有五米,里面充斥著濕冷的濃霧,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奈落直接丟了一具尸鬼遺骸下去,除了呼嘯的風聲,竟然絲毫聽不到尸骸落地的聲音傳來。
該死!
奈落后脊梁微微發涼,現場有一股難以捉摸的危險氣息,始終纏繞著他的身心,就像是這里的濃霧,令人討厭,卻也擺脫不掉。
奈落躡手躡腳地步上臺階,走向中心廣場旁邊的唯一一棟建筑,那座巨大的教堂大門。
穿過破損的大門,走過門廳,奈落走進了布滿整排椅子的中殿堂。
在五十米外的高壇位置上方,受難的基督雕像被一道刀痕劈成了兩半,下半身連同背后的十字架一起掉落地面。
四周窗戶上的彩色玻璃已經全部破碎,地面上到處都是玻璃殘渣和破碎的木屑石塊。
教堂門廳上方的屋頂被完全劈開,而中殿堂上方的大穹頂則保持著完整,四周的羅馬柱偶有破損,但基本維持著支撐作用,沒有受到完全的破壞。
嘩啦……
一塊磚石連同雜物從屋頂掉落,在中殿的椅子上傳來一片沙沙聲響。
奈落鼻端傳來一陣魚腥氣味,腳步不由得一頓,站在中殿位置抬頭四望。
大穹頂上的廊柱間,看上去空無一物,但奈落卻清晰地察覺到四周的黑暗中,有著充滿惡意的眼神不斷向自己窺探。
以為自己看不見嗎?
奈落露出一絲冷笑,用腳挑起地面上的一塊墜落的磚石,飛到面前之時,猛地用“巨狼芬里爾”抽飛了出去。
磚石呼嘯著飛入大穹頂的黑暗之地,啪的一聲,一團黑影慘叫著從上方墜落下來,砰然砸在了地面上。
吼——
一聲憤怒的咆哮。
落地后的怪物一個翻身,沖著奈落發出凄厲的嘶吼。
那是一只兩米多高、放佛巨大猴子般的怪物,前肢粗大壯碩,渾身長滿了灰色的鱗片,形態看上去有些像是當初在這附近遇到的血狼尸,但布滿鱗片的身軀和短粗鱷魚般的腦袋,卻證明了兩者毫無傳承上的聯系。
粗大如同蛤蟆般的后肢在地面不斷挪動,那怪物開始圍著奈落轉圈,喉嚨深處發出惡犬般的威脅叫聲。
只看怪物強壯的身軀和后肢,奈落就知道對方有著強大的彈跳力和攻擊力,于是他沒有冒然進攻,而是將巨劍托在手中,面對著怪物開始緩緩后退。
奈落不知道這個怪物的攻擊力到底如何,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樣的怪物絕對不止一只,只有背靠墻壁,他才不會受到夾擊。
借助手中巨劍的反光,奈落清晰地看到背后墻壁就在三米之外。
稍微傾斜劍身,奈落向背后墻壁的上方觀察,倏然間,一團黑影出現在反光的劍身之上,同樣的一只怪物竟然如壁虎一般攀附在墻壁上,并猛地朝著自己后背撲來。
惡風襲至!
奈落瞬間一個側滾翻,使怪物的利爪擦著自己的頭皮抓了個空。
怪物撲落在地,水泥地面上登時被抓出一個巨大的深坑,指爪所在的位置,更是出現三道深痕,水泥地面如同豆腐一般被抓了個稀碎。
好強大的破壞力……
奈落瞬間做出判斷,這只怪物的實力絕對達到了白銀級別。
而這樣的怪物,奈落直接面對的是……十余只的數量。
奈落眼睛一瞇,在他的視線內,四周每一個庭柱上幾乎都有一只這樣的怪物,順著庭柱緩緩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