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風暴還在持續,使得周圍世界天地色變。奧蕾莉亞和希爾瓦娜斯無法辨別里面有什么,但她們有一個共同想法:它就像一枚繭,即將破涌而出。
園丁老吳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東西是他不熱衷的。如果有,那肯定是他在天禪院內每天負責的工作。盡管這些工作有時他會安排給一些來此修行的新學徒,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必須自己動手。在閑暇之余,老吳的興趣愛好就是釀酒。困擾在于,苦等著啤酒發酵成熟的過程是很讓人頭疼的。不僅是因為他性急地想要知道酒嘗起來滋味兒如何,更重要的是每一次釀酒過后他都會萌發出各種奇思妙想,幻想出全新的啤酒配方。
腦子里不停冒出的各種新奇點子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好奇心。釀制的過程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還有原料。上一批佳釀已經把他儲存的谷物和蔬菜全都耗光了,現在他不得不重新準備,還有尋找新的原料。
在翡翠林,想要找到釀酒材料簡直輕而易舉。天禪院外圍的紅燭林就生有許多紅色蜜露漿果。這些果子算不上是釀酒的絕佳材料,因為它們嘗起來并沒有味道,但果皮里面包含的果汁實在是個好東西,只需要一點,就能讓酒的顏色變成誘人的緋紅。很多人都喜歡這種顏色,負責學徒基本功的夏教頭喜歡,傳授實戰技巧的石泉大師喜歡,甚至天禪院的管理著云瀑長老也喜歡。當然,老吳也喜歡這種紅色,就像他身上穿著的吊帶背心和他的長褲。
前往紅燭林并不需要走太遠的路,期間經過雙龍神龕,老吳并沒有去祭拜,他來到天禪院的西門,和這里的守衛尚龍簡單聊了幾句。
“你要進入紅燭林?一個人?”尚龍撓了撓沒有胡子的下巴。他比老吳年輕幾歲,身上穿著老舊的盔甲,棕色的頭發留著馬尾。作為在天禪院出師的弟子,他選擇留在這里成為一名帶薪護衛。身為護衛,他很了解有什么東西會對寺院產生危險。比如綠木林精,它們不是群討喜家伙,總是喜歡搶熊貓人的東西;還有紅燭林里時常出沒的老虎,饑腸轆轆的樣子只把熊貓人當作甜點。因此,當聽到老吳要進入紅燭林時,尚龍顯得頗為不安。
“你也許應該再找幾個幫手,那樣會安全一些。”
“弟子們都在晨練,沒人可以幫我。”老吳說,“但是新徒歡迎宴會上需要我的酒,我得早做準備。”
尚龍微微嘆了口氣,望向前方沉睡的森林。“愿白虎幫你趕走那些危險的動物。”
“雪怒大師不會幫我。”老吳揮了揮自己的拳頭。“但我力貫千鈞。”
兩人互相大笑起來,駐足長談總是愉快的。老吳走進要去的那片底谷林地。在漫長的歲月中,潘達利亞一直是熊貓人的故土,但是不代表每一個地方都會有人出入。老吳并不害怕陌生的環境,紅燭林他來過幾次,最開始他或許有些后背發涼,漸漸地,他習慣了這里安靜的氛圍,告訴自己那種涼意只不過是清晨的風而已。
幾番搜尋,他找到了一顆生滿紅色蜜露漿果的植株。興奮地拿出懸掛在腰上的空水袋,摘下那些果子,慢慢地用力擠壓,將汁液引入水袋中。剩下的果肉已經沒什么用了,老吳將它埋入土里,期待著里面的種子可以生根發芽。
一顆當然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但是越是深入紅燭林,可以找到的果子就越多。不知不覺間,老吳的水袋已經滿了一半,只要在努力一會兒就能大功告成。
突然間,熊貓人的鼻孔微張,空氣中似乎有非同尋常的味道。老吳把頭抬了起來,背后不遠處的動靜讓他渾身發冷。一頭成年的紅燭林雌虎帶著一只幼崽正往這邊靠近。它們的嘴巴不停地哈動,捕捉著空氣中屬于獵物的氣息。雌虎走在前面,腦袋時不時左右晃蕩。那只幼崽看上去很活躍,當母親在尋找食物的時候,它在樹叢之間不停竄動。
紅燭林的老虎都是兇猛的捕食者,多次進入林地的老吳很清楚。他理解恐懼為何物,也知道如果和兩只大貓動起手來很可能會搞出很大的動靜,會引來更多的老虎。但要是跑的話,兩條腿可跑不過四條腿。情急之下,他靈機一動,看著滿手的紅色,迅速地將漿果的汁液抹在臉上,然后拿起兩顆植株擋在臉上,肥胖的身體蹲伏下來,幻想著兩頭老虎若無其事地經過……
好吧,事實證明這個注意蠢透了。當老吳悄悄挪動開眼前的遮掩時,他看見兩只老虎就在自己面前,貓科動物的眼睛打量著這個畫著迷彩妝的熊貓人。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老吳首先作出反應,在兩只大貓意識到他是一頓美餐之前從地上跳了起來。那只幼崽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躲進了樹叢。但是它的母親卻只退了一小半步,接著便發出一聲咆哮,撲向手無寸鐵的熊貓人。
老吳驚慌失措地向后跌倒,雖然他缺乏武僧的實戰經驗,但多年來觀看天禪院的那些學徒上課也讓他領略了一些皮毛。只見他雙腿一蹬,寬厚的腳掌先后拍在雌虎的臉上和左側肩部,讓這只野獸吃了個悶虧,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重新站穩。而老吳的左腿在這個過程中被雌虎的爪子抓傷了,褲子上三道裂痕下是血淋淋的傷口。他顧不得疼痛,爬起來迅速開溜。
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樣,熊貓人的兩條腿不可能跑過四條腿的老虎。耳朵聽到捕食者的腳步和嘴里的悶吼離自己越來越近,老吳急著大喊道:“救命!”
無人回應,他甚至聽不見天禪院內學徒們比試過招時的吶喊聲,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分不清楚方向,是不是逃向禪院所在的位置也不確定。
結果只有一個:他被追上了。幾根鋒利的爪子刺進他的后背。推力讓他摔倒。痛苦立刻淹沒了老吳全身。頭浸在泥土地里。他試圖站起來。然而血肉被撕開的劇痛使他無法承受。他精疲力竭,苦不堪言,甚至感覺自己已快死了。老虎在他周圍發出咆哮,仿佛天都要塌下去了。隨著意識漸漸模糊,老吳只聽見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后是打斗聲,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黑暗迅速籠罩住了他。
陽光從窗戶外灑進來,輕風吹開虛掩著的門,發出一陣“咔咔”聲。酒缸中慢慢易散出芳香。墻壁上是一幅熊貓人末代皇帝的畫像。
老吳迷迷糊糊地醒了。不清楚是光線還是酒香導致的,反正他醒了。天禪院學徒們勤奮練武的聲音穿過了他的耳朵。從房屋外面他能聽到熟悉的叫賣聲,那些買賣都是在寺院內的一塊空地上進行的。他此時正在家里,自己的床上,枕頭上的刺繡告訴了他這點。而且不舒服的睡姿提醒他自己正趴著,脖子有些酸痛。
清醒自己模糊的意識,他琢磨著自己睡了多久了。頭好似正在玩命猛敲,好像要炸了一樣。老吳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懷疑自己一直在做夢,而且是個噩夢。每次試圖努力回憶夢的細節,他的顱骨就好似不斷地遭受猛擊一般,他只能抓住幻象中最模糊的幾個瞬間:他遇見了老虎……接著被擊倒了。中間發生了什么他想不起來。
“我喝了多少酒?”老吳呢喃著,是不是自己又跟哪個學徒弟子拼酒輸了。
從枕頭上把頭抬起,他想起身下床。一陣劇烈的疼痛射穿了他,他大呼一聲傾倒,氣喘吁吁。這感覺從背后傳來,老吳下意識用手去摸。他感到他的整個身體都被打了繃帶,當他把手伸回來時,又吃驚的發現自己的手掌染上了紅色的漆狀物。聞了聞后確定這不是血他才放松下來。
老吳開始瘋狂地回憶自己發生了什么事,慢慢地,更多的畫面在他的意識中閃現。難道噩夢是真的?他遇到了危險。記憶也變得朦朧而遲鈍了。
幾番努力過后他終于下床,可是他的臉都疼得扭曲了。給自己裹上一件外套袍子,又從水缸里打了盆水清理自己的手和臉上的毛發。他就向家門外走去。
天禪院還是他熟悉的樣子,熊貓人們都有自己的活兒要做。老吳想問問有誰知道自己除了什么事,但這么做可能只會招來別人異樣的眼光。于是他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朝著天禪院的出口走去,他記得自己遇見了尚龍,也許那名護衛知道什么。
和往常一樣,尚龍守在崗位上。看見他走過來,這名熊貓人臉上立刻掛上了笑容。
“感謝朱鶴,你醒過來了。”他說。“我還以為你要躺幾個月才能起來。”
當老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眉毛如同問問題般畫成弧形。“你想說什么?我睡了多久?”他問。
尚龍笑了起來,為自己的玩笑道歉。“別當真,你就睡了三天。”
“三天?”老吳不相信地眨著眼,他對自己咕噥著。這就解釋了那個噩夢。“尚龍,我出了什么事?為什么我睡了這么久?”他問。
熊貓人守衛聳了下肩膀,輕輕地搖了搖頭。“誰知道呢?我并不完全清楚你出了什么事。”他答道。“你那天早上說要去紅燭林。去了多久我不記得了。”老吳知道尚龍有時候會在工作時間打盹兒,這不是什么秘密。“我發現你的時候你正躺在不遠處的過道上。”他用手指著老吳具體出現的位置。“當時你已經意識不清,并且你身上裹著繃帶。腰上綁著的幾個水袋里裝滿了紅色果汁。”
老吳用手輕捶著自己疼痛的頭。“裝滿了?這一點都不合乎道理,我好像記得自己只收集了一半兒。”他疲倦地說。
“云瀑長老說你是被一頭兇猛的老虎攻擊了。林對你進行了治療。”
林?老吳想起了云瀑長老身邊的助手林·柔掌,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熊貓人。她也才來天禪院不久,老吳很驚訝她的力量提升得這么快。
“還有更多的細節嗎?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把我送回來的?”老吳困惑自己如此篤定,不是他跑回來的,而是有人救了他,把他送回天禪院,也許有可能還幫助他收集了一些漿果汁。
“嗯,”尚龍思索著,“你嘴里嘀咕著救命。”
老吳嘆了口氣,背后的傷勢隱隱作痛。可他已經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噢,對了。你的衣服被林拿去洗了。你想要回來的話得去找她。”
“當然。”老吳點點頭,“我還要當面謝謝她給我治療。”
告別尚龍,老吳一步步地往回走,心里面的疑問越來越多。自己一個人,他仔細地回想著是哪個無名的救星做的。就他所知,那天早上在林子里的的確就是他一個人。簡單地說,老吳不相信是那兩只野獸放過了他,也不可能是綠木林精,從他對它們的見識來講,它們調皮搗蛋的性格從來不會對另外一種生物表示出它們的憐憫方式,尤其對熊貓人。
“你在這兒?”
老吳抬起頭,本想責怪這個聲音的主人打斷了他的思索,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林·柔掌。老吳的一切困惑都暫時消失了。
“林?我正要去找你……”他注意到女熊貓人手上正捧著他那件紅色背心,已經被洗得干干凈凈。“麻煩你了。”
林露出一個禮貌又不失責備的笑容。“病人應該好好躺在床上才對。云瀑長老讓我來看看你的情況。”
“我已經能動了。”老吳撓了撓后腦勺,小心接過自己的衣服。他原本想躲過女熊貓人的直視,可林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吸引了他。“還有什么事嗎?”
“事實上……的確有。”林的手里不知什么多出了一條帶血的繃帶,拿給老吳看。“它當時綁在你的身上。上面涂著的藥劑止住了你傷口上的血,可是我換藥的時候發現這種藥劑不屬于熊貓人藥典記錄上的任何一種藥。我也問過寺院中的錦魚人,還有猢猻,他們也都說不認識。所以我很好奇,你還記得是誰救了你嗎?我研究了一下這種藥,它的效果很好。”
老吳一邊聽著,一邊咽了口唾沫,“很抱歉,林。我也很想知道是誰救了我。但我完全沒看見那個人,他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
“那實在太遺憾了。”林點了下頭,“總之,你醒過來就好。這下子,云瀑長老就放心了。”
“也請代我向長老說聲謝謝。”老吳微微鞠了一躬,動作幅度不大。“我會保證在新徒歡迎宴會上他能喝到最美味的酒。”
林回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看著她手上的繃帶,老吳眉毛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