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宿舍熄燈,余數合上書本。
陸溪驚了,這傳統能夠堅持一百年,也是了不起啊。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電力短缺。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宿舍的地面上。
陸溪睜著眼睛,感覺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實,窗前的月光和一百年前一樣明亮,而這個世界上除了韓青峰之外,全都是陌生人。
……
猛然間,陸溪感覺左手掌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緋紅色的詛咒印記像是一個黑洞,似乎能夠吞噬一切生機。
先是靈海中的靈氣被牽引至左手掌心,傾瀉一空。
然后是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動,渾身的氣力消失無影。
陸溪的額頭冒出冷汗,胃里空空蕩蕩,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心跳失去固有的規律,一陣陣悸動牽引著全身抽搐。
空虛,饑餓,寒冷……
陸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雙大手擰成了一團,生命氣息正被一點點地擠擰出身體。
詛咒又發作了……
余數也許是看書太過疲憊,睡得很沉,沒有發現陸溪的異常。
陸溪緊緊咬著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足以將鋼鐵碾碎的痛苦,任何人都無法幫著承擔,只能獨自承受。
他回想以前對抗痛苦的技巧。
舒展身體,保持平靜,盡可能的平靜,五臟六腑被攪成漿糊也要安安靜靜。
輕柔呼吸,放緩節奏,肺部灼燒一樣疼痛,胸口憋得爆炸也要輕盈地呼吸。
像是睡著一樣,像是死人一樣,不要反抗,不要被人看到。
……
陸溪咬著牙關,腦海中像是閃過一道光。
“去他媽的,試一下!”
他艱難地伸出左手,勾勾食指,像是挑逗的動作。
絲絲縷縷的靈氣,在指尖匯聚,凝結,化作涓涓細流,流向掌心。
樹葉狀的詛咒印記,像是受到了靈氣的滋養,隱隱發出緋紅色的光。
陸溪猛然間覺得輕松,生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如果能夠吸納靈氣,它就不再吞噬生機。”陸溪好像找到了對抗詛咒的一絲頭緒。
……
天亮了。
折騰一夜,陸溪無心入睡,只覺得異常疲憊。
他抬起左手,就著晨曦,發現掌心的印記似乎淡了那么一點。
但是陸溪卻覺得詛咒比起以前,似乎更加強大。
他開啟靈氣感知,發覺自己的左手并無異樣,花了一晚上匯聚而來的靈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不正常的,一個修行者,使用靈氣吐納法吸納的靈氣,都會存留在靈海,成為自身的一部分。修為越高的人,在陸溪的感知中,產生的閃爍光點,也更明亮……
此時,陸溪感知到一個目標在朝著宿舍的方向,快速移動。
雖然無法判斷對方的詳細實力,但陸溪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強大,至少比還在沉睡中的余數強大。
陸溪翻身起床,隨手抄了一把凳子拿在手中,悄悄地躲在了門后。
找不到別的武器,一把板凳聊勝于無。
走廊中響起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音,陸溪屏住了呼吸。
吱呀一聲,宿舍門被粗暴地推開,陸溪舉起了板凳……
尖銳高亢的聲音響起:“還不趕緊起床!睡懶覺!”
是舍管阿姨。
陸溪松了一口氣,自己被折騰了一晚上,搞得神經過敏,想想也是,瀾海大學有足足上萬名修行者,怎么可能有壞人溜進來找新生的麻煩。
“你要干嘛?為什么不睡覺?大早上舉著凳子,鬼鬼祟祟的。叫什么名字?哪個班級的?”阿姨語速極快,一連串問題像是驟雨狂風,吹得陸溪睜不開眼睛。
陸溪敢于直面吃人兇獸的嗜血獠牙,毫不畏懼異蟲帶著粘液的口器,笑看生死,受傷流血也能談笑風生。
但他還是害怕舍管阿姨……
這是食物鏈上,天敵對于下位生物的碾壓。
出生于一百二十年前,第一批覺醒者,團隊的眼睛,諸夏之光,敢于當面鄙視大佬韓青峰的陸溪,瞬間就慫了。
他訕訕地笑著:“阿姨,我叫陸溪,我,我在擦玻璃,我睡不著,一看門上玻璃臟了,就擦一擦……”
阿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此時余數也醒了,他看到有異性在,下意識地拉緊被子。
阿姨中氣十足的聲音再次響起:“躲什么躲?怕什么怕?阿姨我什么沒見過?趕緊起來把表填一下!”
她將兩張紙拍在桌子上:“好好填!姓名,學院,專業,班級,有沒有過外出狩獵的經歷?有沒有夢游或者夢魘的癥狀?是否受過精神創傷?最重要的是異能種類!”
然后把一本手冊遞到陸溪的手里,“這是宿舍管理規定,自己慢慢看,最重要的是不要在宿舍中使用異能!火焰,酸液,雷電類的異能都是重點關照對象!”
陸溪和余數乖巧地填著表格。
宿舍阿姨問道:“你們都是什么異能特性?”
瑟瑟發抖的余數回答道:“強化域大腦強化類,記憶力增強,過目不忘。”
陸溪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強化域感知強化類,直覺增強,精準直覺。”
陸溪還是決定聽從韓青峰的建議,暫時隱瞞自身真實的異能種類,躲避異能攻擊,避開危險,都能夠用強大精準的直覺來解釋。希望學校里沒有能夠精確測量異能種類的儀器吧,實在瞞不下去了再去找老韓。
舍管阿姨松一口氣,“沒有火焰類的異能就好,就屬他們最不省心,每年都燒宿舍。”
她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陸溪二人說道:“兩個人都唇紅齒白的,現在不流行小白臉了,最好曬黑一點,強壯一點,那樣才是能夠和兇獸搏斗的樣子。會玩火爆炸的才是真男人。不過你們這樣好看是好看,你們生錯年代了,小伙子們。”
語氣像是嫌棄,又像是關懷。搞的陸溪一時間沒聽明白,是在夸他們還是在嫌棄他們。
“別發呆,趕緊填,兩只小綿羊,別耽誤我見偶像。趕緊干完活,我要去看迎新大會,今天韓主任要來呢。”
陸溪震驚了,“是,是韓青峰嗎?他來給我們演講?”
宿舍阿姨瞪了陸溪一眼,說道:“沒禮貌!要叫韓主任。”
余數好奇地問道:“阿姨,您很崇拜韓,韓主任嗎?”
宿舍阿姨扭了扭身子,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那當然了,像我們這個年紀的,哪有不喜歡,啊,不崇拜韓主任的啊。”
“當年,他一個人站在黑色的壁壘上,面對洶涌的蟲潮,爆燃的火焰映紅了天空,把蟲子燒的稀巴爛。最厲害的是什么你們知道嗎?他居然還轉過身,點了一支煙,說,真男人從不看爆炸……”
阿姨的眼睛像是一汪湖水,波光粼粼,蕩漾著。
……
是老韓的作風沒錯了,陸溪捂著嘴,強忍著笑,筆都快握不住了。“老韓啊,老韓。”
“欸!我和你們說這個干什么,趕緊填完了,我要去下一個宿舍了。”阿姨覺出自己失言了,臉紅到耳根。
“你們要珍惜這個機會,要好好向他學習。韓主任這么忙,抽出時間給你們講話多不容易。整個53區一千多萬人的重擔都在他身上。你們還小,沒去過其他區域,不知道生活在53區,有韓主任在,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情。其他區的普通人,唉……”
阿姨沒有繼續說下去,宿舍恢復安靜,只有筆在紙上劃過沙沙的聲音。
舍管阿姨收起了表格,向陸溪和余數作別,去隔壁宿舍了。
她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右腿褲腳露出金屬的光澤。
陸溪這才發現,舍管阿姨是受過重傷的。
仔細回想,阿姨周身的靈氣波動也與旁人不同,像是在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靈氣,她的靈海應該是破碎過。
她每日每夜不停息的修行,也不過是堪堪彌補泄露的靈氣,修為無法進步,勉強保住性命。
她應該是一個戰士,和老韓并肩戰斗過……
陸溪面容嚴肅,余數眼中充滿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