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紫金市德馨區,九私立中學
這是一所從各方面看起來都十分普遍的私立中學,據說創始人是當年戰爭時期某個大軍閥的后代,家里的人脈關系和家底都十分豐富,只不過這位嫡系后人對從政或者經商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反倒是在教育行業這一塊十分上心。
于是她便創立了九教育集團,雖然在社會各界都有著許多的便利,但是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集團旗下的學校倒并沒有鶴立雞群在教育界呼風喚雨獨樹一幟,只是勉強能維持著入能敷出的運轉而已
沒什么特色、硬件軟件都算一般、素質教育把關不嚴、學費高昂,當這些條件集中到一起時,再來看看學校的經營現狀就不奇怪了,當然,至于為什么用了將近三百字的篇幅來描寫這么一個怎么看都沒什么特色的地方,相比屏幕的諸位看到第二行時就已經猜到了。
那就是季梧桐的六年中學生涯,就是在這里度過的。
還記得他的父母在一次離開家后再也沒有回來,那是他十歲的時候,當時的季梧桐還在上小學,而自那天開始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少年并沒有想尋常孩子那樣最后淪落到孤兒院中,而是靠著自己小小的身軀繼續著忽然變成了一個人的生活。
在他的認知中,這種生活一過就是將近十年,直到某一天自己無意間撞到了某個女孩時才被打亂了節奏,開始了另外一種人生。
而在這段時間里,他很快便用一層冷漠的外殼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四年級時在變賣了家里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之后,小小的季梧桐把自己轉到了另外一所學校,趕緊利落地劃清了一切過往的關系,隨后便開始了沒有任何朋友的生活。
沉默的學習著感覺會對自己有用的知識、沉默的在一些并不怕被曝出雇傭童工的地方打工、沉默的學會了自己做飯、買菜、砍價、收拾房間。
那是的季梧桐與現在完全不同,事實上直至他高二的時候才有了向葉夕等人眼里某個賤人這方面發展的趨勢,而在那之前,他從未敞開過心扉,當然,那已經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現在還是讓我們關注他初二時的某一天吧。
太陽剛剛從黑暗中探出頭來,季梧桐便睜開了眼睛,他從床上坐起,大概用了十分鐘的時間驅散了這些年來經常出現在夜深中的噩夢,那是他的某個生日
苦澀地笑了笑,當時有些發育不良的季梧桐墊著腳在臥室的窗邊看了看,很好,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在附近徘徊,這讓他小小的松了口氣
畢竟上個月以一種十分抽象的感覺平鋪在他玻璃上的那個女的不管怎么想都很讓人驚悚,以至于讓他覺得這段時間難得的清凈實在是太可貴了。
“米還有一點但還是得稍微省著些吃,老板拖欠薪水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家里的廚房又該大掃除了,不然多出幾窩蟑螂來還得費些心力放生掉;那些鬼王魔使什么的都很安分,可喜可賀;電費的預算還有一點,今晚可以看電視打發時間。”
季梧桐喃喃自語了一會兒,眼中浮現出了些許滿意:“情況還不錯。”
然后他便開始洗漱,給自己剪了個雞蛋,倒了三分之二杯牛奶,再加上半片吐司算是對付完了早餐,背起書包出門了。
這時的他還住在當時與父母在一起時的家里,并沒有在外面租房子住,畢竟還未成年,租房手續什么的也沒法辦,雖然維持這么大的一個家有些辛苦,但是日子久了他倒是也習慣了,最重要的是
也許他們還會回來。
這個想法一直盤踞在他的心中,所以因為不想讓爸媽回來找不到自己家這種幼稚的想法,季梧桐始終在堅持著,維持著這個家……至少那時他還在維持著。
九私立中學離他的家并不算遠,過上兩條馬路左拐走上五分鐘也就到了,這一路上也是波瀾不驚,偶爾看見點兒常識之外的東西這種事他早就習慣了,甚至偶爾還有興趣在心里評價上幾句。
嗯,街邊那個老乞丐的碗果然又空了,昨天看見時明明還有那么幾張紙鈔來著;那位大姐還在原地晃悠,不哭不鬧不吵不叫,唉,算起來已經知道她迷路兩年了,雖然很想幫忙,但是搭話什么的還是算了吧;呦,那個戴頭盔的老哥又摔下來了,今天不知道會掉下來幾次
他就這么一邊自娛自樂著一邊向學校走去,因為不愿意和他人接觸,所以這些光景和偶爾電費充足的時候讓自己看個電視就是季梧桐初二時僅有的消遣了。
在很多人異樣的目光中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學校、上樓、進教室,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季梧桐掃了一眼課表,然后把下午最后一節的歷史課用書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隨后盯著窗外開始發呆
吶,這就是他高考綜合成績不到三百分的原因了,只會選擇性的學習和聽課,感覺對自己沒有用的東西連聽都不會聽,更沒有興趣學,在別人都為考試努力時,他只是悠哉的把感覺對自己有益而不是對考試有益的知識點背一下,就算復習完了,所以自然是萬年吊車尾
至于原因嘛
數學可以讓人精密,偶爾還能解決一些麻煩,有選擇性學習的必要。
語文我一直搞不懂的就是這個,文學還好說,這種閱讀理解分析或者填詞造句之類的東西以后會用得到嗎?不過作文姑且還是有點用的,對于睜眼說瞎話的技能很有益處
英語,必要性十足的學科,可惜我的大腦結構和它稍微有點不兼容
體育曬太陽課
物理,大概掌握到知道怎么樣不會把自己電死的程度就好了。
化學,大概掌握到知道怎么樣不會把自己毒死的程度就好了。
生物,沒用
地理,學到能熟練掌握地圖的程度就好了,別的我自己看天氣預報不行么?
政治,這個得好好學,為了自己家的水表。
歷史,我們所犯的錯誤前人都犯過,我們能不能解決的問題前人都解決過,所以歷史是門很重要的學科。
大概就是抱著這個心態,季梧桐會根據每節課的進度和內容決定自己要不要聽,當然大部分情況都是他覺得沒必要的東西。
這并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學的東西沒有用,而是他知道至少對自己而言那些知識并不能起到太大的幫助,也跟自己的前途無關。
說到底,未來的打算他其實還沒有完全做好,飽受生活壓迫的他也沒有資本想那么遠,但至少心里還算是有些底的。
所以,廢了這么多話,總結來說大概就是他就這樣盯著窗戶發呆了一上午,然后從午飯開始睡覺,直到歷史課時醒來,然后聽課做筆記
順便一提,他竟然還是班里的歷史課代表,盡管存在感無限接近于零,而且現在提這個也沒什么用,但季梧桐的確是歷史課代表沒錯
刺耳的下課鈴打響,仿佛是在努力告訴著昏昏欲睡的學子們你們可以開始浪了,季梧桐拿起了身邊水藍色的雨傘,低下頭打了個哈欠后起身離開教室
出門,下樓,撐傘
傘有些舊了,而且還很女性化,只是他母親還在時很喜歡的一把傘,而在他們離開之后,一是為了省錢、二是因為思念,季梧桐便一直用著它。
至于帶傘的原因,當然是因為提前看過天氣預報了,這種平常人都不會在意的東西季梧桐倒是比較關注,因為主持人小姐姐長得相當不錯
他沿著上學時的路不疾不徐地走著,很顯然今天又是跟平常別無二致的平凡一天,季梧桐也樂得享受這種平凡,基本遇不到什么好事的他一直都覺得生活只要略起波瀾,就是只得慶幸與滿足的。
事實上哪怕是成為邊緣人之后的他也還這么想,只不過那時幾乎天天都生活在被找麻煩以及找別人麻煩的他幾乎已經對平凡這兩個字絕望了。
而這一天,同平常相比卻的確有些與眾不同。
當他走過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一個女孩,呆呆地站在馬路旁。
季梧桐并沒有太在意,人家又不是站在馬路中間,自然沒有多管閑事的打算,只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周圍的行人似乎少的有些不太正常
一邊思索著,季梧桐一邊繼續往前走,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呼喚
“幫幫我!”
“嗯?”
他遲疑了一下,回頭看去,那個站在馬路旁的女孩正盯著自己,滿臉的焦急與慌亂,而在她身后。
“是那個家伙!”
季梧桐仔細看去,白天時那個一直徘徊在路上的女人正緊緊地貼著面前一臉驚慌失措的女孩,原本沒有焦點的眼神仿佛看著救命稻草般凝視著對方!
“該死”
季梧桐低聲罵了一句,飛快地跑了過去,伴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涼意,他已經站在了那個女孩和女鬼的面前。
那個姑娘穿著跟自己款式相同的校服,身上已經幾乎被淋透了,雖然戴著十分難看的大厚眼鏡,而且頭發亂蓬蓬的蓋著大半張臉,但是從被雨水淋濕緊貼著身體的衣服看來發育的還真是好呢
季梧桐使勁兒搖了搖頭,發現自己也受到了些許影響,意識多少有些渙散了,他定了定神,沖對方伸出手去:“需不需要幫忙?”
那一直站在女孩身后的女鬼卻是先驚了一下,低頭看了季梧桐一眼,而就在她的視線離開了同樣就讀于九私立中學的墨雅鴿那一瞬,后者幾乎是立刻緊緊抓住了季梧桐的手,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不住地顫抖著。
季梧桐先是抬頭看了那女鬼一眼,隨后微微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用沒有發出聲音的嘴型沖她道:“你跟著我,我帶你走。”
那女鬼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離開了她一直緊貼著的墨雅鴿,慢慢飄到了季梧桐身后。
然后季梧桐才輕聲沖面前陌生的女孩問道:“同學,你住哪里?”
墨雅鴿一邊微微顫抖著,一邊指了指季梧桐家的反方向,仿佛凍得說不出話來。
“知道了。”季梧桐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傘偏了偏,遮住了面前的女孩:“你帶我往那邊走吧,我送你。”
倒不是季梧桐爛好人,只不過這個女孩現在的精神狀態真的太差了,如果放任她不管,哪怕自己把迷路的女鬼帶走了,對方都有可能在路上出事!
何況還是同一所中學的同學,見死不救這種事季梧桐就算再怎么怕麻煩也還是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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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么,季梧桐覺得面前這個和他素未相識,造型有些土氣的女生卻總給自己一種淡淡的熟悉感。
綜上所述,還是好人做到底吧
女孩感激地用力點了點頭,抓著季梧桐的小手更用力了,在傘下輕輕邁開步子,帶著季梧桐慢慢向前走去。
終于,過了大概十五分鐘后,女孩看著周圍熟悉的街道,大大的松了口氣,低聲道:“謝謝你,到這里就可以了”
“不用謝。”季梧桐搖頭道,他現在感覺有點冷,一方面是因為那只女鬼正緊緊地跟著自己,另外一方面是因為自己手中的傘沒法顧全兩個人,既然人家渾身都淋透了,他肯定不能就這么一人一半的擋,結果自己半個身子都淋濕了。
女孩終于有些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季梧桐的手:“那個,真的謝謝你,我叫”
“那我就先走了。”
季梧桐打斷道,順便把傘柄塞到了對方手里:“再見。”
說罷便干凈利落的轉身離開了,交集什么的,還是不要跟別人扯上的好,這個女孩看來有點倒霉,要是跟自己扯上關系的話很可能會更倒霉,所以還是算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呼聲從身后傳來,但季梧桐并沒有回頭,而是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只剩下那女孩呆呆地打著傘留在原地
女孩輕輕的撩了撩頭發,露出了一張與其造型十分不匹配的美麗面容
雖顯稚嫩,已堪絕色。
“你真好梧桐主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