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汪寒疑惑地問道。
關夢眼中的落寞稍縱即逝，又恢復到了活潑純真的眸子，眨巴眨巴眼，說道：
“因為我很小就出國啦，國外的男生可不喜歡我這個類型，所以到現在都是單身呀。”
汪寒恍然大悟，笑了笑，說道：“那是他們不懂欣賞。”
關夢不在意地笑著，而后問道：
“你這次來B市，是做什么？”
“有一個活動，邀請了我和另外兩個朋友。”汪寒回答道。
“這么厲害。”關夢驚訝道，“是游戲方面的嗎？”
汪寒略微沉吟，回道：“算是吧。”
“你玩游戲真的好厲害，不像我。”關夢蹙眉說道。
“人各有志。”汪寒安慰道，“我也就只會玩游戲了。”
而后汪寒心中一動，問道：“你在國外學什么？”
“畫畫。”
汪寒驚訝道：“很厲害啊，搞藝術的。”
關夢不在意地笑了笑，手不斷攪動著面前的飲料，說道：
“還沒到藝術的高度，胡亂學了點東西，對外只能給別人說，自己‘會’畫畫。”
而后關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子一亮，對著汪寒說道：
“我給你畫幅畫吧。”
汪寒一愣，倒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不過還是回答道：
“好啊。”
汪寒這才注意到了關夢身邊椅子上的包，同樣是個米白色的帆布包，清新簡約。
她拿起包，從里面連續往外拿出了白紙、鉛筆。
“素描嗎？”汪寒從自己有限的知識里擠出點有關畫畫的，問道，盡力顯示自己也不是一竅不通。
“嗯......也算不上，就隨便畫畫。”關夢拿起鉛筆，用鉛筆的屁股尾抵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汪寒，“我畫畫很隨心，我看到的你是什么樣的，就會畫出什么樣的。”
“我是什么樣的？”汪寒疑惑道，“我不就長這樣嗎？”
關夢搖搖頭：“不是長相，我很少記得住臉，長得好看與不好看對我來說都一樣，我記人靠感覺。”
“那我是什么感覺？”汪寒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說法，大感興趣，好奇地問道。
關夢沉吟著，沒有回答，只是不斷看向汪寒的臉、身子，眸子里出現了很強烈的探索感，灼熱的目光讓汪寒有些不適應，尷尬地扭了扭肩膀和脖子，坐立不安。
“別動。”關夢輕聲說道。
汪寒僵直了背，頭皮發麻。
而后又過了一會兒，關夢才像是靈感來了似的，開始下筆了。
汪寒這才松了口氣，身子慢慢放松下來。
春日的陽光從大學路上方的天空不吝嗇地灑下，正好透過麥當勞的玻璃，打在關夢身上。
女孩低著頭，幾縷發絲被染成金黃色，眉眼溫柔而專注在面前的白紙上。手指輕握的鉛筆，不斷在白紙上“沙沙”劃動。
汪寒屏住呼吸，像是做賊似的偷看著女孩，女孩平緩均勻的呼吸聲與筆尖掠過紙張的摩擦聲，在此時像是時停世界里的神音，清晰而立體，圍繞在汪寒耳邊。
此刻，世界恍若僅二人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關夢的一聲“好了”，汪寒從呆呆看向她而出神的狀態中驚醒。
關夢剛剛也極為專注，沒有注意周圍的事，這時望見汪寒癡癡地看著她，雙頰不由得微紅了一陣，而后為了掩飾兩人之間的小尷尬，她把手上的紙遞了過來。
“喏，不要笑話我。”她說道。
汪寒也收起了不自知的癡漢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接過了紙。
低頭望向紙上的畫，汪寒愣住了。
畫風很簡約，幾筆勾勒出的形象卻很生動，大概更類似于漫畫一樣的速畫。
內容是人，而且上半身幾乎都畫到了。
卻唯獨沒有臉。
單從其他細節處來看，關夢畫的就是汪寒，身上的夾克、發型，都能一眼認出來。
但這又不是單純的汪寒人像畫。
在畫中此人的背后，有著一個巨大的虛影，汪寒的小人在這個虛影下都顯得極為袖珍。
雖然只簡單勾勒出輪廓，但大致看得出來，也是一個人像。
虛影最為細致的，是關夢賦予它的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也是剛剛關夢畫得最久的地方。此時看去，的確值得最多的時間——很有生命力，僅僅是黑白色，卻讓人感覺得到瞳孔像是從畫中穿透出了視線，盯著畫外的人。
這雙眼，渾濁、失去了靈氣，傳達著悲傷與漠然。
如果換做其他人來看這幅畫，雖然也會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雙眼睛，但也許只會認為畫的極為不錯，水平極高，很有欣賞價值。
但此時，看到這雙眼的汪寒猛地一驚。
腦子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這雙眼，汪寒再熟悉不過了。
此前剛剛重生，每天晚上不斷夢里回溯的場景，就是自己出事故在上一世死去的畫面。
而那個畫面里自己的眼睛，就與這幅畫里的眼睛，一模一樣。
渾濁、無神、悲傷、漠然。
這是上一世最后的自己。
汪寒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對面的關夢。
“這是你的感覺嗎？”汪寒驚訝得有些遲鈍了，問道。
關夢歪著頭，眨了眨眼，也是一副深思的表情，手指不斷轉動著鉛筆。
而后她開口道：
“我也不知道為何。汪寒，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有靈氣，給人的感覺很亮。它也是我記住你的第一個點。但每當我看向你的這雙眼，我就總感覺你的背后——或者說你的......身體里，有著另一個讓我感到陌生的感覺。而當我聚精會神看向你，不單單只是觀察你的某個部位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當我閉上眼，盡力在腦海里刻畫出你的樣子時，我就只看得到你背后的這雙眼睛。”
關夢猶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然后繼續說道：
“不知道為何，雖然那雙眼和現在你的眼睛完全不同，一個渾濁不堪，一個靈氣十足。但直覺告訴我......它們是同一雙眼。”
汪寒沉默了。
雖然關夢不可能知道自己是重生而來的，也不可能想象得出。但她此時說的一字一句，在汪寒的耳里聽到，都不斷指向屬于自己的真相。
她畫出的，是上一世充滿絕望、失去初心的自己。而汪寒自己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從何時開始，失去了這一雙帶著靈氣的眸子。
“觸碰到你的心事了嗎？”關夢小心翼翼地問道。
汪寒被她從思緒中拉出，一個深呼吸后，強擠了一個笑容，說道：
“沒事。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而后再低頭看向畫，笑著說道：“畫的很好。我雖然不專業，更高級的點評什么的也不會，但這幅畫給我的震撼，是這么多年來最強烈的。”
關夢欣喜地笑道：“真的嗎？你是第一個被我‘畫像’后沒有不悅的人。”
汪寒一愣，疑惑道：“你此前也給人這么畫過嗎？”
關夢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道：“對呀。從我小時候開始，我喜歡給每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畫畫，也是像剛剛那樣，用我對他們的‘感覺’來畫。不過他們許多人看了之后，就像你剛剛那樣很驚訝，而后往往都是不悅，也不會評價畫的怎么樣了。”
因為畫出他們的心事了吧。汪寒心想道。
“可以送給我嗎？”汪寒也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追問，而且對于關夢也不是什么好的記憶，他直接轉移了話題，“也算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紀念。”
“好啊。”關夢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不過，我給了你紀念，你給我什么呢？”
汪寒微微一愣，這他倒是沒有想過。
本來也就沒有準備過，所以此刻倒是尬住了。
但他心中一動，略微思索后，將手伸進包里，拿出了一個東西。
關夢“誒？”了一聲，好奇地看向汪寒的手上。
一個鑰匙掛件。
是一把銀色的小劍，西方的樣式，精致小巧。
“這是我當初玩的第一款游戲里一個線下活動的獎勵。”汪寒把手伸了過來，小劍靜靜地躺在手心，“我擁有它的時候才13歲，現在，它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