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灣。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一抹橙紅的朝陽就將淡淡的光彩灑在地上,被四條支流包圍的王都如同一個臃腫的蜘蛛巢穴,坐落在這片平坦的土地上。
夏佐·克萊斯特站在晶水堡的城墻上,在他身后,是軍事大臣魏瑪斯爵士和伊爾馬·奧羅公爵,三人都看著西北方向,臉色嚴肅無比。
晶水堡上,每一處城墻,每一座塔樓現在都站滿了禁衛軍,而在王都周圍,幾十名斥候騎兵正往來穿梭,不斷的傳遞著信息,士兵們背著長弓,騎士們握緊劍柄,整個王都,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嗚嗚嗚~~~
忽然,西北方向,沉悶的軍號聲響起,晶水堡上的人都睜大了眼睛,只見在地平線上,一個一個的黑點接連不斷的出現,很快,這些黑點越過了山坡,化成潮水,徐徐地朝著王都而來。
半空中,代表角澤要塞的藍色旌旗在風中飄揚,大王子克拉倫斯騎在戰馬上,看到了遠處那座水面上的潔白城堡,時隔數天,他又返回了這里,只不過,這一次,他多帶了6千人。
“瞭望鏡,”克拉倫斯對著身后的騎士喊了一句,然后接過了一只黃銅制成的長筒瞭望鏡,光滑的鏡片中,克拉倫斯清楚地看見王都外圍的城墻上一個守軍都沒有,而在王都的核心,晶水堡上卻站滿了士兵。
“他們放棄了外城,想要憑借晶水堡據水而守,”克拉倫斯將瞭望鏡扔給了身后的費蘭伯爵,他是整個角澤要塞的軍隊指揮官。
費蘭伯爵接過瞭望鏡,也觀察了片刻,才道:“不錯,殿下,所有的人都收縮回了晶水堡上,不過,即便如此,我們的人數也是禁衛軍的三倍,況且角澤的士兵個個熟悉水性,只要我們步步為營,半個月內,足以拿下整個城堡。”
“我們沒有半個月的時間,費蘭伯爵,我們最多只有十天,如果十天之內還沒有拿下晶水堡,到時候我們要面對的就不是躲在城墻后面的兩千禁衛軍了,”克拉倫斯握住馬韁,讓胯下的戰馬停在了原地。
“那殿下的意思是?”費蘭皺起眉頭。
“強攻,”克拉倫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說完,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高高舉起,對著身后的一眾領主喊道:“騎兵散開,步兵進駐王都,從四面圍住晶水堡,其他人沿著奔流河架起投石機和攻城塔。”
頓時,整個軍隊涌動起來,近千名騎兵從兩翼散開,剩下的步兵則都拿起盾牌,每三十個一組結成方陣,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朝著王都推進。
咚咚咚~~~
震天的腳步聲牽動著所有人的心跳,王都的街道上,平民們躲進屋子里,關上窗戶,商販們將最后一批貨物搬上船只,順著奔流河逃離,往日里熙熙攘攘的王都變得無比冷清,對于這里的人民來說,他們的記憶里沒有戰爭。
“首相大人,看這樣的陣勢,王子殿下是要準備強攻了,”伊爾馬公爵走上前一步,雙手按在城墻上,說道。
夏佐沒有說話,他眼睛冷冷盯著遠方,片刻后,他眼睛里露出一絲寒意,對著城墻下揮了揮手:“升起浮橋。”
晶水堡東西兩側,士兵們拉起鐵索,城堡兩側的鋼鐵浮橋緩緩升起,整個晶水堡也在片刻之間和兩岸完全分離,變成了一座河水上的孤堡。
“我們就這樣像個烏龜一樣躲在城里?”魏瑪斯爵士顯然不喜歡被圍攻的感覺。
“如果軍事大臣愿意身先士卒,率兵出戰的話,那么全城軍民一定會備受鼓舞,當然,我們也不會吝嗇掌聲,”夏佐轉過身掃了一眼魏瑪斯,山羊一樣的臉龐上帶著一絲冷峻的笑容。
“哼!”魏瑪斯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他當然不是個傻子,這個時候沖出城去,與士氣正旺的敵軍廝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被踩成肉醬。
城墻上,眾人都陷入了沉默,夏佐的手指微微卷曲起來,半周前,送給彌辛克·塞西爾公爵的那封密信應該已經到達峽谷了吧,他想,駐足了一刻后,夏佐嘆了口氣,率先離開了,之后,伊爾馬公爵和魏瑪斯爵士也接連離開。
所有人的心頭都升起了一片陰云,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這片陰云將籠罩在晶水堡里每個人的頭頂,就像一團迷霧,使得任何人都無法逃脫。
………………
城墻西側,二王子切斯特坐在一座塔樓的頂部,他身前擺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是一盤煮熟的鱒魚,身為一個魚類美食愛好者,每日里,一條鱒魚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康奈學士,你也也嘗嘗吧,看看我的廚藝有沒有長進,”二王子將盤子端起來,對著站在他身后的康奈學士說道。
康奈學士點點頭,從盤子里撕下一塊魚肉放進嘴里,品嘗了一下:“很鮮美,殿下,即便是水折城的大廚們也做不出這樣的美味。”
呵呵,切斯特笑了笑,放下了盤子:“從七年前起,你就是這樣,總是對我不惜贊美之詞。”
康奈學士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自從二王子切斯特在十四歲被分封到水折城后,康奈就一直作為王子的首席學士,陪伴在他的身邊,現在,已經足足有七年了,看著一個當初懵懵懂懂的小孩逐漸成長為掌控水折城的領主,那種感覺很奇妙,奇妙到康奈有時候甚至會把切斯特當做自己的兒子。
“好了,康奈學士,王都的鱒魚雖然有一種腥臭的腐爛味道,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吃下它,”切斯特切下一大塊魚肉放入了口中,隨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只盒子:“趁著晶水堡還沒有被圍住,你帶著這個盒子,去金符堡,找我的叔叔,伊登·凱里,我父王不在,凱里家族有一半的士兵都聽命于他,我們必須說服他加入我們,做完這件事后,你返回水折城,召集我領下的軍隊,等待消息。”
“殿下,那您呢?不如跟我一起返回水折城,王都現在隨時有被攻破的可能,呆在這里很危險,”康奈學士接過盒子,臉色有些擔憂。
“不,我要留在這里,看一看那些人如何演完這出戲,”切斯特說完,提起盤子里的魚骨,朝著窗戶扔了出去,魚骨從塔樓落下,噗通一聲扎進了奔流河里。
………………
維特拉伯爵鎮南方,奔流河的南岸,三王子奧澤·凱里從帳篷里走了出來,他身后,法迪恩拿著一疊密信緊緊跟隨著。
“其他人還有多長時間到,”奧澤環視過去,現在,整個河岸上,擠滿了來自各個維特拉伯爵鎮領下的士兵,武器和盔甲堆在一起,馬匹和人群互相交錯。
“今天晚上估計就會到了,”法迪恩一邊查看來自各地的信封,一邊回答道。
“等不及了,法迪恩,召集所有騎兵,現在集結,剩下的步兵和輜重等待其他人趕到后一起跟上,今天中午一過,就出發。”
“是,殿下,”法迪恩用羽毛筆記下了奧澤的命令,混亂的人群中,兩人從擁擠的帳篷里朝南穿行而去。
對于河谷灣來說,今天是個久違的晴朗日子,清晨的霧氣一散去,金色的陽光灑在地上,讓連日來因為陰雨而造成的潮濕逐漸干爽起來,農夫們扛起鋤頭,順著田埂走過,小販們推著貨車,沿著道路前行,一切都看起來都井然有序,但一切都是暴雨前的寧靜,颶風的漩渦已經開始轉動,只等黃葉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