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狂風大作,吹得一排大旗在風中不斷作響。
公孫瓚的親衛搬來一張胡椅,公孫瓚大馬金刀地坐在這城樓上,他望著呂布剛剛離去的方向,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把自己都嚇一跳的想法:
如果那呂布真的帶著三萬騎兵殺回來,自己又當如何?
下一刻,公孫瓚趕忙否定了自己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怎么可能?
即便呂布真的再多帶回來兩萬騎兵,那也不可能是如剛剛那一萬騎兵類似的精銳鐵騎,若是一般騎兵,在這幽州的地界,自己又豈會怕他?
想到這,公孫瓚心里頓時稍微安定了些。
片刻之后,趙云被人帶到了城頭,來到公孫瓚身邊。
公孫瓚一見趙云頓時雙目充血,眼中又浮現出公孫續那冰冷的尸體,若不是趙云,自己的愛子怎會遭此劫難?
下意識的,公孫瓚就要去摸腰上的佩劍,不過這一下卻是摸了個空,剛剛他已經將自己那佩劍交到了此時趙云身后的甲兵手里。
感受著公孫瓚那強烈的殺意,趙云雖然心中滿是愧疚,但是他并不后悔,即便是再給他一次機會,若不能提前將公孫續控制住,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取下公孫續性命。
日頭漸漸西沉,天地間一片暗黃。
那呂布離開的大路上,一眼望去見不到任何人影,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逝去,公孫瓚嘴角的笑意愈發的濃烈。
“哼哼......”
公孫瓚一聲冷笑之后,他轉頭向趙云說道:
“趙子龍,在萬陽完全落山的時候,如果你那義兄呂布還不能回來,那待他再次來到這城下,只怕是他看到的,就是你的人頭了!”
此時趙云在城樓上昂然挺立,他雙手被繩索縛于身后,快要落山的夕陽在他身上灑下一層淡淡的金暈,趙云整個人如同一桿長槍般筆直的立在這愈來愈烈的晚風之中,風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天邊有一排正往北飛的大雁,趙云抬首視之,向公孫瓚說了一句:
“一切,單憑主公吩咐。”
“咳、咳!”
公孫瓚嗆了一口晚風,他憤恨地看著趙云,為什么,為什么這個人面對死亡一點都不懼怕?此時趙云的無所畏懼讓公孫瓚有一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他多希望此時趙云跪在他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他饒命,那樣殺了他,才能讓他感到痛苦,才能為續兒報仇!
可是看著眼前趙云這不咸不淡的樣子,似乎他面臨的根本不是生死之間的大事。
公孫瓚向趙云問道:“趙云,你不怕死?”
趙云挺拔的身軀立于風中,頭也不轉向公孫瓚說道:
“云若是怕死,又豈會回來?”
公孫瓚啞然。
一刻鐘過后,天地之間的暗黃變成了血紅,太陽也只剩一點邊還露在山外。
公孫瓚來到趙云跟前,他手向前伸出,趙云身后的甲兵馬上會意,將那柄原本就屬于公孫瓚的佩劍交還到公孫瓚手上。
锃——
公孫瓚從劍鞘中抽出長劍,他看著趙云,似乎是終于從心底產生了一絲不忍之意,說道:
“來生若是有緣,再到吾帳下為將,吾兒犯了錯,除了取他性命,一切皆隨你。”
自從上了城樓一直就沒什么動作的趙云在聽到公孫瓚這句話之后,忽然之間雙目有些濕潤,這半天的時間,公孫瓚終于從憤怒之中走了出來,他已經認識到,公孫續的死錯并不在趙云。
那個威震邊塞為大漢護邊的白馬將軍,又豈會是真的不分黑白之人?
趙云向著公孫瓚轉過身,緩緩跪倒,低下頭,說道:
“主公,當日情急,云錯下殺手害了少將軍性命,云自當償命,請主公動手吧。”
公孫瓚轉頭看向西邊,終于,最后一點夕陽的余暉也漸漸消失了,城上的守軍已經點上了火把。
公孫瓚向趙云說道:
“時辰到了,呂布沒來。”
“這一劍下去,你我二人便再也不是主臣了。”
說著,公孫瓚舉起手里長劍,朝著趙云便砍了下去!
此時周圍的人紛紛閉上雙眼,不忍看趙云血濺當場的模樣。
眾人預想當中的劍刃砍破皮肉的聲音并沒有響起,反倒是聽到一陣利刃斬斷繩索的聲音。
眾人睜眼看去,發現公孫瓚剛剛那一劍卻是沒砍在趙云身上,反而是將他身上的繩索給斬斷了,就連趙云自己也沒想到,他疑惑地看著公孫瓚。
當啷——
公孫瓚將手里長劍往地上一扔,轉過身說道:
“你走吧,吾幽州容不下你,吾公孫瓚容不下你,日后戰場上見了,無須留情。”
趙云頭磕地,語氣之中堅定不移:“主公,云不絕不作那背主之臣!”
公孫瓚看也不看趙云,邁步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吾意已決,你速速離開,從此吾公孫瓚麾下再無趙云此人。”
趙云見公孫瓚語氣堅決,他起身走到城墻邊,向公孫瓚說道:“主公對趙云有知遇之恩,今日主公若是執意不留趙云,那趙云也不茍活!”
說著,趙云便一步站到了那城墻之上。
聽著身后的動靜,公孫瓚頓時轉過身來朝著趙云罵道:“放肆!你若死了,那大將軍華雄便要找吾來拼命!屆時幽州數萬將士都要為你陪葬!”
說著,公孫瓚從身上掏出華雄那封手書,向著趙云扔了過去。
趙云一把接住,打開看了之后,頓時動容道:“吾何德何能,竟然蒙大將軍竟然如此看重......”
公孫瓚看著趙云竟然在那城墻的墻垛上發起了呆,只要他向前挪動一步,那結果就是幽州數萬軍將、數十萬平民便要遭受戰火之災。
當下公孫瓚向趙云說道:
“那大將軍華雄乃是天子冊封,總鎮大漢所有兵馬,你從吾這離去,若是到了他麾下也不算是背主之臣,畢竟吾幽州所有兵馬盡是漢軍,只是吾公孫瓚實在是見不得你。”
“當然,你若是不愿到華雄麾下,去哪里隨你,即便是找個山溝了此余生也沒人管你,不過你能不能先從那墻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