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虎娃講述的家事,林楓沉默了。
他的父親是因病而逝,可虎娃的父親拋下孩子遠走它鄉,生死未知,也有可能發達了,在那邊又娶妻生子了,所以,把十七年前的兒子‘忘’了吧?
當年虎娃的母親因生他時難產大出血去了,虎娃給周圍的人指責是個命太硬的孩子,克父母呢。
結果,他剛三歲,父親扔下他的父親和才三歲的兒子就跑了,一去十七年。
直到近日,虎娃才聽爺爺說起,他那個父親不是完全忘了他老父親和兒子,他是怕兒子克死他,他不準備回來了,也不準備他這個兒子,只是給老父親寄回一筆錢,讓他給兒子娶個媳婦,就在村里平平淡淡過一生吧,就當他這個父親早就‘死’在外面了。
虎娃的爹也承認,當年出去沒兩年,他就又和一個情投意合的女人結婚了,雖然不算是入贅也錯不多吧,后來他經過努力,也發達了,有了點小錢,這不,給老父親寄回了二十萬,讓老爺子給虎娃在村里張羅個媳婦……
但是虎娃的爺爺大罵這個兒子是畜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認了、不要了,只是寄回幾個錢,這,能說他完全沒人性嗎?也不能。
可老爺子不認這個理兒,他把那筆錢又按原寄的地址給寄了回去,后來那邊打來電話,兒子問老子‘您這是搞哪樣啊?’
老頭臭罵了他兒子一頓,嚷嚷著斷絕父子關系,最后說到動情說,對兒子講‘你如果回來一趟,你可能會發現你這個兒子多與從不同,他不是池中之物,異日他要遇風化龍傲嘯九天的,你真的不回來,你會后悔的,虎娃的母親去的早,是她的命,她臨死的時候也沒有怪怨半句自己的孩子,產婆都告訴她,可以保大人,不保孩子,她當時告訴產婆,保我孩子,我死我也認命了,絕對不能叫我孩子死,一定要保住他……你和你媳婦比,你就是活生生一頭畜生……’
爺爺沒有跟孫子虎娃說過這些,只是給了他一個電話號,‘是你爸的,不過,爺爺跟你說,你這個爸,不是個東西,你就當沒有他吧,記著,年年祭你媽媽。’
林楓認真端詳虎娃,他一點也丑,還很有個性那種,就是衣著打扮有點土,皮膚有點黑。
其實也不是黑,是那種古銅色的健康吧,但肯定和白沾不上邊。
蘇享說,虎娃能力搏十狼,槍法精準,飛檐上房都是兒戲一樣,他在山野中就是一頭無比敏捷的豹子,他的體型也如獵豹般彪悍,充滿剛猛的男人氣勢。
默默注視了一會兒虎娃,林楓覺得他眼神里還是充滿了對父親的一種割舍不斷的眷戀,這是什么?要叫做父子天性吧?
自己能說‘你別認你這個不要你的父親了’這樣的話嗎?
這是一個朋友不能講出口的話。
他需要的不是你幫他斷絕這份親情,他可能想讓你幫他尋到他的父親,哪怕遠遠的看一眼,也能讓他對父親十七年的思念落到實處。
也許他只想知道父親長什么樣,想知道這世界上的哪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你想要見他一面?或是相認?”
林楓問。
虎娃眼里閃過了精灼的光芒,旋而又黯淡下去,他并不傻,早說了,他只是有點土。
父親十七年不回家,對他不聞不問,父親是什么樣的態度,他基本已經知道了,他從入在荒山老林中和野獸打交道十多年,他懂的什么情感,哪怕是一只畜生,它們都會護著自己的崽兒,死都不肯離開,他還記得自己守了兩天一夜獵殺的一頭母虎,它至死都沒離虎穴,死死護著幾只幼崽,直到生命消失。
那天他殺死那只母虎,看到幾只幼崽,虎娃心里沒有喜悅,卻泛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受,爺爺說過母親守死也要讓產婆護住自己的事,這是同一道理,母愛的傳大無以再復加,這樣的母親就是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她們擁有最無私的情懷和對孩子的宏博的愛。
虎娃搖搖頭,又點了一下頭,然后說,“我不知道……”
他眼睛有點紅,狠狠抽了口煙,繼續道:“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他,看看他是個什么模樣的人。”
“僅此而已?”
“也許吧!”
虎娃只能這么回答,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他又要了一支煙,這煙太短了,狗-日-的。
“村里人說我不祥,克爹娘,所以,我爹跑了,我娘死了……我爺爺說我娘生我時難產大出血,產婆說能保住她,但保不住我,我娘說寧可死也要生下我……”
淚,在虎娃眼里打轉,他想起了那頭護崽兒的母虎。
“話不能這么說,生死由命,這句話有時候得信,你記住了,你要包著一個克死自己母親的包袱活著,你的壓力會很大,你要理解你母親讓產婆保你的良苦用心,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你母親生命的延續?為了自己的孩子,任何父親都愿意替他們頂著一切災難,替他們去擋住狂風暴雨,有一天你也會成為父親,你就知道那種感受了,你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背一個包袱生活著,你母親為你付出了生命,你還不能理解她的用心,她豈不是要死不瞑目?你母親絕不希望你為此背上枷鎖或內疚。”
林楓的這番話,象一道閃電劃破虎娃世界中那陰云密布的天空。
“是真的嗎?”
“換位思考一下,你為了自己的孩子肯不肯奉獻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
“會,毫不猶豫,無怨無悔。”
“那你希望你孩子為此背負對父親之死的內疚嗎?”
“不不不,我不希望,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好好活著,我死都能瞑目。”
“你現在的想法,就是你媽媽當年的想法,你還為此痛苦內疚的不開心,你媽媽知道的話會怎么樣?你就這等于是對你媽媽的不孝!”
“是……”
虎娃捂著臉哭了。
客廳那兒,一道纖細頎長的身姿靜靜站立著,聽著他們的交流。
蘇享!
站在那里,她靜靜的凝視林楓的側臉,聽他說教虎娃,自己讓虎娃跟著他,是最正確的選擇,大該只有他能帶著虎娃一飛沖天,他們年少血熱、骨壯氣雄!
林楓輕輕拍了拍虎娃的肩,“你要娶妻、生子、然后領著你媳婦和孩子去祭拜你的母親,她在九泉之下才能含笑瞑目。”
虎娃嗚咽的泣不成聲。
“姐,這小子厲害了,死人都能叫他給說活了啊!”
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蘇享的身右。
蘇享微怔一下,發現自己也有清淚悄然滑落,“你們年齡相差不大,以后多交流!”
“姐,你就不怕我給他賣了啊?這小子好猾頭的。”
“他可能會賣別人,但不會賣自己的朋友和兄弟,唯有這種人,值得你去交往,記住姐的話。”
“嗯,姐,我知道了。”
三兒點了點頭。
蘇享回過身上了樓去。
林楓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覺鼻子有點癢……
昨夜因為必緒波動較大,他躺下后好久才入睡的,當然,也和喝夜茶有一些關系,誰沒事干半夜喝茶呀?怕睡著了是吧?有病啊!
聊天,當然得泡點茶喝啊,林楓這么想的,哈!
小蓉兒和蘇蘇兩個人躡手躡腳蹲在床邊,憋著笑用一根波斯毯的毛毛刮林楓的鼻子。
“姐,林楓就是一頭豬啊,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
“鬼丫頭,就你精靈!”
蘇蘇笑啐妹妹,這小丫頭真是鬼精一樣的人兒,太可愛了呢,好象沒有她不懂的事。
其實林楓心里都在‘懷疑’這小丫頭是不是‘重生者’啊?
但他更愿意相信蓉兒是萬年不遇的那種精靈妖孽。
啊啊啊啊欠……
終于,毛毛在鼻孔的活動有了效果,逗的林楓打噴嚏了。
他一伸手就把蘇蘇給抓住了。
嚇了蘇蘇一跳,“呀……”
蓉兒也嚇的跳起來,尖叫著就跑,一邊跑一邊笑,咯咯的嬌聲在房子里回蕩。
蘇蘇沒能掙脫林楓的大手,被他一拉就順勢撲在床上。
林楓睜開星目,黑瞳斷后熠熠生輝。
“抓的就是你啊。”
“壞人,你是不是早醒了啊?”
“才沒有呢,鼻子癢癢我就知道你們兩個丫頭又來拔撩我啊,還不抓你個正好?嘿,來親口。”
“滾,嘴臭哄哄的,牙都沒有刷……”
“那要不你親我臉?”
“才不要……快放開我啊,我媽我姑都在廚房,小丫頭尖叫跑去了會引起她們注意的。”
外面傳來小丫頭的嬌笑聲,“哈哈,我跑了媽媽,我跑掉了,我姐姐笨啊,被林楓給抓了啊,哈哈……”
蘇蘇飛快在林楓臉上香了一口,“快點起,吃早餐了……”
人就趕緊跑了出去。
早餐的時候,蓉兒坐在老媽腿上還笑,說姐姐沒她兩只小短腿跑的快。
“媽媽今天去單位報道,你乖乖和舅媽在家呀。”
“我要去看著林楓的,我現在是他的小秘書呀,必須要去上班好不?今天,我還要和林楓談下我薪水待遇的問題呢……”
噗噗噗。
一桌子人全笑噴了。
這小丫頭,實在是太……叫人忍俊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