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道:“今日我與師妹雖救了你,不過是消去最后的一點情份罷了。”
令狐沖朗聲叫道:“好,我去見見他們。”說著大踏步往外走去。
寧中則急叫道:“去不得,他們會殺了你的。”
但令狐沖走得極快,立時已沖入了大廳。
令狐沖來到大堂,大大咧咧的與嵩山三人爭辨幾句后,就要去鏢局外打斗,恰好見著恒山眾女尼到來。眾人說不幾句話,因有舊怨,便動起手來,恒山劍陣一施,鐘鎮三人頓時被制。
岳不群見恒山派眾女弟子所結劍陣甚是奇妙,二十一人分成三堆,除了衣袖衫角在風中飄動之外,二十一柄長劍寒光閃閃,竟是紋絲不動,其中卻蘊藏著無限殺機。
七柄劍既攻敵,復能自守,七劍連環,絕無破綻可尋,較之自已所創的陰陽五行劍陣似乎更勝幾分。看來這古代人所思所創的小型劍陣果有獨到之處,只是不知它的團戰威力如何?有沒有陰陽五行劍陣人數越多,團戰越強的功效?
恒山弟子到底應變能力不足,劍陣雖強,單人實力卻差,竟被鐘鎮三人詐降反敗。一陣動蕩之后,鐘鎮被令狐沖的獨孤九劍與吸星大法所傷。
眼見戰敗思退之際,鐘鎮將手一揮,對著令狐沖大聲道:“魔教妖人,你使這等陰毒絕倫的妖法,那是與天下英雄為敵。姓鐘的今日不是你對手,可是我正教的千千萬萬好漢,決不會屈服于你妖法的淫威之下。”
說著又轉過身來,向岳不群拱了拱手,出言逼問道:“岳先生,這個魔教妖人,跟閣下沒甚么淵源罷?”
岳不群淡淡的說道:“二十年前,岳某也曾被這吸星妖法所害,生不如死,至今回想,依舊不寒而栗。此人既仗吸星妖法橫行,沒有黑白正邪之念,自然也就沒有淵源了。”
鐘鎮點點頭道:“還望岳先生言行如一,后會有期。”帶著鄧、高二人,徑自走了。
岳不群轉向令狐沖厲聲說道:“之前在屋里所說那是公憤,現在尚有私仇未言。二十年前,華山之上,我曾與任我行爭斗,被他吸盡了全身的精氣,差點早夭。而我師妹,更是被逼差點橫劍自盡。十五年前,任我行又強掠我師妹與裳兒上黑木崖囚禁,那妖女任盈盈更虐待裳兒,餓煞我妻。若非我救援及時,她們二人只怕早就死在了黑木崖上。”
“我岳氏與任氏可謂不共戴天,而你,不但習那任我行的獨門妖法,更與那姓任的妖女勾勾搭搭。于私,你對我這師父不忠不孝;于公,你不辨黑白正邪,甘愿為虎作倀。為害之深,不次于另一新的魔頭。如此的你,不但是我華山岳氏一門的大敵,更是正教中人的公敵。今日你身上有傷,我不來乘人之危。第二次見面,不是我殺了你,便是你殺了我。”
說著側身又向眾弟子道:“這人是你們的死敵,哪一個對他再有昔日的同門之情,那便自絕于華山與正教門下。大家聽到了沒有?”
眾弟子齊聲應道:“是!”
令狐沖本己衰弱不堪,聽了這幾句話,更覺雙膝無力,當的一聲,長劍落地,身子也慢慢垂了下去。
岳羽裳眼角微微一合,嘴唇更顫動了一下,卻并沒有再替令狐沖說話,似是想起了什么。轉頭問道:“爹爹,那個姓任的妖女,就是當年那個逼我抄書,不給我吃飯,不許我睡覺,還用針扎我的那個惡女童嗎?”
岳不群心中一顫,問道:“你還記得她?我還以為你早就忘記了。”
寧中則心中一疼,抱著岳羽裳垂淚道:“我可憐的孩子……”
岳羽裳眼神銳利的沉聲道:“當年我雖才四歲,但那經歷卻宛如惡夢一般,每每出現在我夢中。自那時起,我便一直存著報仇之心,這許多年來,一直未敢忘卻。日后趟若見著了,定要向她討教一二。”
恒山女尼儀和站在令狐沖身旁,伸臂托在他右脅之下,說道:“岳師伯,這中間必有誤會,你沒查問明白,便如此絕情,那可忒也魯莽了。”
岳不群道:“有什么誤會?”
儀和道:“我恒山派眾人在廿八鋪為魔教妖人所辱,多仗這位令狐吳將軍與他麾下的五百騎軍援手。他倘若是魔教教下,又怎么會來幫我們去和魔教為敵?”
岳不群冷笑一聲道:“他?那五百騎軍本是我妻弟泉州參將吳天德的親兵,天德于杭州接我書信后,特派五百親兵先行救援護送你們。不料自已卻被這小子乘隙所劫,自后又喬裝打扮前往廿八鋪。你說他這是安得什么心思?”
“啊?那……那……吳天德吳參將是師父的妻弟?豈不是師娘的……”令狐沖但見寧中則面無表情的樣子,頓時懵了。
師娘姓寧,那參將姓吳,想來是表哥表弟之類,少來華山,難怪自己不識。自已當真該死之極,竟劫到自家人的頭上了,不怪師父會對自已恨之入骨。
眾恒山女尼頓時無言以對,畢竟今生的令狐沖對恒山派的助力不算太大。而岳不群卻真正派出了五百騎軍救援,而且剛好救到。她們只能半信半疑的看著令狐沖,倒是儀琳,卻一直對他深信不疑。
岳不群問道:“定靜師太呢,昨日她還來鏢局尋我談話,為何現在不見。”
恒山女尼們這才想起自已要來的大事,儀清忙拿出一份血書,走到岳不群身前,躬身說道:“岳師伯,我們掌門師尊來信,說道:‘被困于龍泉鑄劍谷。’定靜師伯心急,早一步前去救援了,又令我們前來福威鏢局求援。請師伯念在五岳劍派同氣連枝之誼,設法相救。”
岳不群點點頭道:“定靜師太心思縝密,定是有所預料。能將定閑師太困住,可見敵人之強非等閑可敵。你們武功未成,去了也無用處,反而徒增傷亡,于是特地將你們托咐于我。”
“啊!”眾恒山弟子驚呼出聲,定靜師太接書后只吩咐了儀清,便匆匆走了,卻沒想到竟是這等要事、
儀和忙叫道:“恒山女尼,又豈能如此膽小怕死,師伯卻是小看我們了。管他是甚么兇神惡煞,咱們急速趕去。便是要死,也和師父死在一起。”
儀清皺眉拜道:“岳師伯,未知你的意見是……”頓了頓又道:“聽說劉菁師妹也與師尊一起被困,也不知她的安危如何了?”
那劉菁是梁發的未過門妻子,儀清如此說話,也是想加重份量,好令華山派著緊支援罷了。
岳不群說道:“此次救援人多無用,當派高手為上。梁發、施戴子、高根明、陶鈞,還有裳兒。出列!”
“弟子、女兒在!”五人齊齊出列應道。
“你們五人將以發兒為首,速速乘馬趕去龍泉鑄劍谷。此戰乃生死之戰,不得單人行動,也無需講江湖規矩,死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除惡勿盡,不可放過一個魔徒。”
“是,弟子、女兒遵命。”五人恭聲應道。
“救得恒山派后,不得停留,立即返回福州,我還有其他要事吩咐。”
“是!”五人立即去尋馬匹去了。
岳不群對恒山派眾弟子道:“你們就留在福州,靜候佳音吧。”
儀清狐疑的問道:“岳師伯,你不去嗎?”
岳不群笑道:“用不著,他們五人去了足以。”
不錯,這五人的劍法經過一年時間的苦練之后,已成長達到一流頂峰的戰力。不計內力,不計劍術的真實修為,光論劍術的技巧,縱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也不會是他們五人的對手,所差的只是搏殺經驗罷了。
他們五人聯手,縱然左冷禪親至,亦將能斗上一斗。此番前去正好打怪升級,自已去了,反會令他們顧忌,束手束腳。
儀和叫道:“岳師伯,我恐五位師弟師妹前往,還是不免有力單勢薄之憂,不如我恒山弟子亦分兩波,年長武功高些的也一同前去,年幼武功未成的可拜托岳師伯看顧。”
岳不群點點頭道:“也好,只是馬匹不足,我華山派五人可以先行一步,你們恒山派余人自去買馬為后援,先自已分配吧。”
恒山諸弟子立即商議起來,很快就分成了兩批,年長的十四名女尼將去救援。剩下的三十五人則留了下來。
儀琳說道:“令狐大哥,我陪你在福州養傷吧。”
令狐沖狂性大發,傲氣大作,便是恒山派都要托庇于華山,自已留下,那不是也要托庇于華山門下了?師父既然不要自已,大丈夫又豈可如此沒有自尊自愛之心。
于是搖搖頭道:“罷了,師父對我如此絕情,我再留下也無意思,還是走罷。儀琳師妹,你多保重吧。”說完,便推開儀琳,自已拄劍離去。
儀琳雙目含淚,只能雙手合十,向令狐沖道別。
“平之。”岳不群突然叫道:“那大紅袈裟是令狐沖拼死奪下的,還給他吧。”
林平之一怔,取出懷中的大紅袈裟看了看,雖然辟邪劍譜大患,但心中依然有不舍之意。
令狐沖聽后,也不回頭,說道:“既是我為林師侄奪下的,自是要還給林師侄的,倒也用不著又給我。”說著,又十分絕決的走了。
然而等令狐沖見到梁發、施戴子、高根明、陶鈞與岳羽裳五人策馬奔過時,岳羽裳那回首的一眸,卻又讓令狐沖心起漣漪,原本的決斷卻又動搖了。
思道:既然能將定閑、定逸師太都困住的魔頭,想來武功必高,人數必多。師父他老人家不親去,卻叫梁師弟與羽裳師妹他們前去,只怕太過大意了。近來他們的劍術修為雖然大進,但面對任我行與向問天這等大高手,只怕仍有受傷折戟之險。我不如尾隨他們而去,若果真有機會救得他們,也希望他們能幫我說上幾句好話,讓師父他老人家沒那么生氣,或有重新收錄自已入門的一日。
思必,立即轉去騾馬市上買馬,卻又碰到了恒山十四位前去救人的女尼。原來她們也是奉岳不群之命前來買馬的,寧中則給了她們不少的錢,倒也無需因腳力過慢而耽擱。
大伙一合議,岳不群雖然信心滿滿,但是梁發等五人畢竟太過年青,名聲又不顯,未知武功的深淺如何。令狐沖的武功高強,又肯同意一起前往,自是千肯萬肯,于是大伙一同上路。
等救援的人走后,岳不群讓勞德諾安排恒山派弟子住進了福威鏢局之中。林平之這才有空將大紅袈裟獻上,拜道:“師祖,這就是我林家的辟邪劍譜,因其中有大隱患,所以……我家才沒能將劍法真正流傳下來。弟子想請師祖幫忙瞧上一瞧,可能為弟子家的劍譜以做修正改良?”
岳不群看著眼前的辟邪劍譜,心頭思緒感慨莫名。這劍譜的原本,在同樣的時間里,又落到了自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