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的轱轆碾壓在石板上的聲音，像是壓在每個人的心上，眾人神色各異。
齊王輕輕拍了拍喬戣的肩膀，想讓喬戣站在他的身后，喬戣卻不賣給他面子，硬是站在所有人之前。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抄著手，在臉上擺出笑意。
很快，老得已經不能再老，卻仍活著的太上皇出現在石道的盡頭，太上皇樹皮一樣的臉上帶著皺皺巴巴的微笑，這微笑在昏暗的石道之內，顯得陰沉異常。
“你們終于來了，我還以為我這個老頭子老了，說話就不管用了，現在的年輕人啊。”
老蟑螂對著喬戣和喬重光招了招手：“來，過來，到太爺爺身邊來。”
寧天霄聽到這句話，險些被閃到，太爺爺？也就是說，在當今陛下之前，還有一位皇帝曾經被控制過？
對了，老蟑螂已經一百五十多歲，這位皇帝總不會是他這么老來得子吧。
齊王在喬戣的身后，帶著芬姐對老蟑螂行了個大禮：“見過太上皇！”
太上皇低聲一笑，笑聲在空曠的石道之中略微蕩出一些回音來：“你也來了，好，好！我這才看到，你把麟兒也給帶來了，麟兒，一起過來吧，這三個孩子，算是差不多同歲，彼此之間也應該有些情誼。”
老蟑螂撐著身體，在椅子上坐直了。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喬麟用恐懼的目光看了一眼芬姐，芬姐驚恐不安地看了一眼齊王。
齊王沉吟片刻：“麟兒，快過去。”
喬麟走到喬戣的身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渾然忘了他的姐姐喬戣對他這個小事子恨得入骨。
喬重光倒是樂呵呵一笑，率先走了過去，一邊在掩埋了刀刃的石道邊停下撩起衣擺，一邊說道：“太爺爺好！”
老蟑螂皮笑肉不笑：“好好好，看到你們三個小輩都過來，我就更好了！”
喬戣也向著那邊走去，喬麟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后。
芬姐的心已經懸在了嗓子眼里，這個時候，萬一喬戣回手一推，把喬麟推在刀刃之上，喬麟絕對沒有第二條命！
芬姐抓住齊王的衣襟，用求救的眼神看著他。
齊王臉色一變不變，甚至還帶著一絲與老祖宗久別重逢的親切感。
寧天霄忽然走了出來，對著老蟑螂一揖到底：“臣，寧天霄，見過太上皇！”
老蟑螂似乎這個時候才看見他，用眼神往寧天霄身上瞟了瞟：“是你啊，這些日子，多虧你教養喬戣了，凌云宗，是個不錯的地方。”
老蟑螂這話說得曖昧，旁人察覺不到，但有了之前的夜探地宮，寧天霄細細一品，老蟑螂似乎準備給凌云宗什么利益，來謀求一些什么。
但老蟑螂沒有叫他過去，而是靜靜地等待著這三個孩子。
昏沉沉的甬道，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獸口，等待著吞沒這三個孩子。
“那名不懂事的宮女，我已經替你罰過了。”
老蟑螂說出了這句話，卻不知道是對寧天霄，還是對喬戣說的。
老蟑螂向后一轉頭，他背后推著椅子的宮女提出一個人頭來，人頭睜大眼張著嘴，似乎對太上皇的這個決定詫異無比。
宮女把人頭放在地上，七皇子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虛弱，喬戣臉色如常，喬麟則是尖叫一聲，立即向后大跑，喬麟慌亂之間那還顧得上什么機關暗道，一腳就踩在了機關之上。
芬姐尖叫一聲，向著自己的兒子沖過去，被齊王一把拉住！
一道人影忽然一閃，喬麟被人推開了，重重砸在墻上，刀光一閃而逝，喬麟呆滯地站在原地，三魂七魄已經沒了一半。
是劉大川出的手。
老蟑螂搖了搖頭：“不成器。”
芬姐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無比。
老蟑螂又看向劉大川：“寧宗主身邊能人輩出啊。”
劉大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放開了喬麟，喬麟哭著撲到芬姐的懷里，芬姐卻像是失掉了所有力氣一樣，靠在墻上，不斷摸著喬麟的頭安慰著他。
“你既救我重孫一命，我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老蟑螂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拿眼睛緊緊地盯著寧天霄。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對顯得有些緊張的劉大川說道：“盡管說吧，太上皇可是個相當厲害的人。”
劉大川結結巴巴說道：“俺，俺想要錢，很多錢。”
這個愿望既淳樸又有些低劣，卻是最符合現在劉大川身份的一個愿望。
老蟑螂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就這個愿望？你可以提出更好的。”
“錢......錢它不香嗎？”劉大川撓著腦袋。
看到這一幕，寧天霄就覺得這是這位老蟑螂在擺譜了，那天打發那個進貢麒麟的人，你不是用官，就是用錢，你不也是一樣俗。
老蟑螂背后的侍女像是得到了暗示，開口說道：“太上皇的意思是，你可以提出一些其他的要求，比如某些用錢買不到的東西。”
“俺不覺得自己缺啥啊。”劉大川抓了抓腦袋，“俺就是缺錢，而且有錢基本啥都能干啊，先把凌云宗修一修，然后俺要給俺娘修修墳，然后再讓俺最喜歡的那個煎餅鋪子在離凌云宗最近的地方開個分號，這樣俺天天都能吃到，所以俺覺得還是錢最好了！”
那名宮女被說的啞口無言，最后訕訕低語：“這個人，一點禮數都不懂。”
寧天霄揣摩了一下這個女人的意思，大概是說，劉大川就算是提錢，也不能提的這么明顯，要委婉，要說自己囊中羞澀，近來身體抱恙，又無名醫名藥，要說看到凌云宗那些破爛的建筑，內心悲愴，是吧？
老蟑螂似笑非笑地看著寧天霄：“凌云宗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宗門弟子竟然這么直接把要錢擺在嘴邊，寧宗主平常就是教他們這些嗎？”
寧天霄一凜，慷慨陳詞：“說出自己的愿望有什么好羞恥的，我也喜歡，有錢多好啊，我要是有錢，我把凌云宗的山頭都搞成翡翠的，劉大川這個人實誠，想要什么，就會說出來，這樣一個人人坦誠的世界，不是很好嗎？”
老蟑螂靠在輪椅上，摸了摸已經走來的喬重光的頭：“是啊，寧宗主說得對，我也想要錢，錢真是個好東西。”
喬戣也走到了他的身邊，老蟑螂慈祥地一笑，也摸了摸她的頭。
“因為錢是死物，比活的東西更能依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