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神族的路，綠枝依舊選擇的是從湖上走，只是這次多帶上了一個劉大川。
劉大川對著這片大湖又是感慨又是贊美，最后聽說是宮止的原住地，不說話了。
寧天霄心想大概真的是當年那個人，只是他這么多年不斷地轉換身份，究竟是為什么？他不斷地參與到這些大事當中來，又一次次抽身而去，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僅僅是覺得好玩？
寧天霄揉著眉頭，想起自己任務當中的那個斡旋，這又是什么意思，是消除神王對宮止的恨嗎？
綠枝坐近了一些：“你在想什么？”
寧天霄遲疑了一會，說道：“終日打雁，遲早有一天，被雁啄了眼睛。我在想宮止說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在想，我這么參與到人、妖、神三族的事情當中來，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自身難保。”
劉大川聽到這句，心跳猛地加快。
是的，寧天霄是在說自己，也在說劉大川，如果劉大川在以往的事情當中不斷扮演者一個推動者的角色，卻又不斷地“自殺”，退出這些事情，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永遠都能夠抽身而退嗎？
寧天霄這句話也是在警告劉大川，他不能夠永遠這樣游戲人間，必要的時候，他要選擇立場，就像是當年他似乎曾經選擇了宮止。
至于宮止的下場，是不是他造成的，他已經不想去爭論，但這樣一個能影響半個神族的強大力量，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寧天霄心中念頭過了千萬遍，綠枝仰起頭來，安靜地說道：“我父親以前常給我講宮止的故事，宮止小時候聽了鬼故事的時候會害怕，碰到了海嘯、行軍、沙暴也會想躲開，他不是一個強大到可以對抗這世間一切力量的人，但我父親說，我們總有人，要像是宮止一樣活著。”
她說的是神族的話，劉大川聽懂了，他忽然覺得非常苦悶，想從這片湖上離開。
“我并不是覺得他這么做不值得，我只是不太明白，宮止他一生到底在對抗什么。”
綠枝說道：“我想我知道一部分，他在對抗虛假，他想成為百霜城的城主是，后來選擇當風神也是。”
“他能成功嗎？這原本就是一個必輸的賭局。”
“是的，像我這樣的人都知道他一定會輸，何況是他。”
寧天霄沉默了。
劉大川背對著他們，剝著蓮蓬也沉默著。
寧天霄已經不想問這樣有什么意義，有什么意義呢？他可以對抗一時的虛假，卻無法保證以后萬世如此，但是又為什么一定要追求這件事的意義，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是正確的，是嗎？
寧天霄嘆息了一聲：“神族的人應該非常害怕他吧。”
可想而知，當年的宮止有多么孤獨。
“俺覺得......說實話有什么錯，說實話是沒有錯的。”劉大川忽然出了聲。
寧天霄本應該因為劉大川這句話而覺得驚喜，因為對方似乎，準備倒向自己這邊，但他卻有些說不出的消沉。
寧天霄笑了笑：“算了，不說這些了......有時候需要必要的謊言。”
劉大川卻繼續說道：“俺覺得宮止應該不是說的這些小謊言，應該是另有所指吧。”
劉大川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事，但他又不能說得很明確。
綠枝忽然警惕地問道：“你是神族？”
她迅速抓起了自己的槍，槍尖抵住了劉大川的脖子。
劉大川心頭大驚，頭頂大汗淋漓，他娘的！他聽得太入神，忘了剛才兩個人說的是神族的話！干啊！！！
劉大川假裝驚懼地往后一躲：“俺！俺承認！俺能聽懂神族的話，俺娘就是神族的人，不過俺爹是個人。”
劉大川不好意思地一笑：“俺......俺這么長時間，都沒有說實話，對不住了師父，俺娘臨死前告訴俺，不能輕易說出自己的身份，要不然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
寧天霄嘆了口氣道：“算了，綠枝，他是我的徒弟，應該不是什么有心人。”
劉大川面帶愧疚地又去剝蓮蓬去了，綠枝依舊滿是懷疑地喊了他一聲：“喂！你剛才說，另有所指是什么意思？不說實話把你捅下去啊！”
劉大川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內心掙扎片刻，還是撒謊道：“俺娘是宮止時代的舊人，她跟俺說過，當年宮止成為風神之前，神族的檐鏡道曾經遭到過一次屠殺，神王宮中對此的解釋是，檐鏡道的人有意謀反，但是俺娘說，神王是想借檐鏡道干什么。”
“不對啊，檐鏡道這幾百年都近乎荒廢。”綠枝疑惑道。
“俺也不太清楚，俺娘也不知道太多事情，她只是個沒用的小神，當年神族帝都大亂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大神的侍女，還有三百年的契約，宮止一把火燒了契約之后，她逃了出來。”
寧天霄問道：“神族帝都大亂又是什么事？”
“這個......”劉大川抓了抓頭發，“俺想想，哦，是這樣，俺娘說，是當年宮止孤身一人殺進神王殿的時候，帝都里有不少人想攔住他，他殺了一些，闖進神王殿里去了。”
綠枝眼中依舊是懷疑居多：“你還知道什么事情？一起說出來。”
“俺知道的不太多，俺只知道，俺娘非常崇拜宮止。”
這些事情，劉大川當然是編造的，宮止時代，劉大川早已經出生了幾千年，所謂宮止殺進帝都、燒毀契約，和有人趁亂逃出帝都的事情，不過是他借著萬千真實，重新捏造出來的一個故事。
他還不準備放棄自己的立場，因為他不想讓自己身陷險境。
綠鳥停在了湖邊，戟狼早已在此等待，面容嚴肅的老人背后換了一把槍，一絲不茍地站著。
戟狼看到綠鳥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當看到鳥背上是三個人時，他又略感詫異，但隨即明白，來的人是誰。
寧天霄跳下鳥背，一抱拳，很快介紹道：“劉大川，我的徒弟，他......母親是神，父親是人。”
寧天霄想了想，還是加了最后一句。
戟狼臉色肅穆，分毫不變，他說道：“我是昕羅城城主，戟狼。神王要見你們，見過你們之后，我們一起出發去平秦道，殺了波利。不過，你們來的時間比我預期地要早，我想，我們或許還可以去檐鏡道看看。”
寧天霄點頭道：“人界的和平協議也已經解決了，是喬戣繼承了神族的協議，有些麻煩，不過......正好順應了那個丫頭大逆不道的心思。”
戟狼臉色怪異地說道：“神族協議的持有者并不是神王。”
他的腳步猛地一頓：“我這么多年，真的是太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