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青緊緊地靠在露臺的邊緣,靠著兩根手指支撐住,他的胸前戴著傳音鏡。
神王開口的瞬間,坐在馬背上跟百曉生聊天打屁的柳佞怔住了,神色變得肅穆。
他最終還是決定去羅剎海見宮止一面,剩下的事情,他準備都扔到腦后,既然神王的夢已經給出了預示,而且這個預示的結果看起來并不壞。
老頭決定安心接受這個結果,他并不想救這個學生,他早已經習慣了旁觀這樣的場面,自己的學生,被下一個學生淘汰,神界再次繁榮起來。
所有的一切,就是這么循環往復,他不心疼那些已經“墮落”了的學生,當那些學生開始變老變弱的時候,就已經意味著他們不適合再做神王。
柳佞心知自己跟其他的維衡者并不一樣,他需要做的,就是選擇正確的神王,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但他認為,這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價。
百曉生也收了聲,再次捏起了毛筆,準備隨時記錄神王的對話。
此時已是日中十分,三艘船沿著島嶼的邊緣逡巡,并不靠近。
戟狼命人嚴格地監視著島上的一切,自己親自帶隊在島外巡邏,他聽到百曉生的呼喚,走進了船艙中。
“我做了夢,跟你們有關,我在夢里見到了你們六個人,準確地說,是五個,因為其中有一個,始終像是一道影子一樣,我看不清。”
“哦?偉大的神王,我在您的夢里看起來如何?是否瀟灑如常?”
“我記不清了。”神王摸著肥厚的嘴唇,“我只記得你的這雙眼,因此我很輕松地認出了你,你在我的夢里,大概是有點猥瑣。然后,你們邀請我過河。”
神王一邊思索,一邊向下說。
神王殿外的隴青冷冷一笑,他這個愚蠢的父親,竟然開始想要反攻了?
“于是我們站在了河流中,河水并不深,但是我們靠近的時候,我發現河水全都變成了金色,像是熔化的金子一樣,我們走進去,被河水淹沒的皮肉一瞬間就融化了。”
獅子頭的眼神忽然一變,像是有人出現了,神王假裝沒有看到,依舊靠著自己肥厚的肘子,假裝沉浸在回憶當中。
“但你們還在走,我也不能停下,我只好忍著劇痛跟你們走到了河對岸,對岸的河中,跪著無數黑色瘦長的人影,他們捧起喝水灌進嗓子里,看起來既痛苦又歡欣,不斷手舞足蹈,然后,河水又變了,他們膨脹起來的肌肉一瞬間就消失了,逃一樣地回到了高塔當中。”
“等等,你說,高塔?”
“是啊,高塔,一座很奇怪的高塔,好像無限接近于天,看不到盡頭一樣。”
說謊的人聽到此處,高聲叫道:“繼續說下去,偉大的神王!”
神王摩挲了一下下巴,緩緩喝了一口酒:“我們進入高塔的時候,那些黑人影都在角落里看著我們,我忽然感覺地面一震,整座塔向下陷了一截,你拉著我跑上了樓梯。”
黑夜迅速地擴張,慘白的人影帶著火把出現在各處。
寧天霄拍了拍巴掌,在青石板上坐了下來,抱臂啰嗦了一句:“看來時間又變快了,大川兄,今夜就靠你了。”
劉大川一腳踹斷了一棵樹:“放心吧,它們雖然數量多了點,但我一個人應該還不至于讓我們兩人葬身這里,你盡可能找到正確的時間。”
小紅蛇苦哈哈地貼在本子上,盡心盡力地描繪著地上的這些奇怪的字符,寧天霄抱著雙臂,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第一個字。
其實那個老人能聽懂他所說的話時,他就開始好奇,而且地上這些字的某些結構,跟他原本所掌握的語言也很像。
應該說,在某個時期,宮止一族曾經無比繁榮,不僅如此,他們找到了其他世界的入口,將他們的文字,送到這里來。
宮止能跟那即將陷落的世界有所聯系,也并非全是首成,而是因為他在族中的典籍當中找到過類似的方法。
寧天霄摸了摸鼻尖,繼續出神地看著地上的字。
人影一旦到了面前,就開始揮動鐮刀,手中的火把也舞成了一條赤色的線。
劉大川全身骨骼噼里啪啦爆響,他揮動著手中的樹,猛地向前方砸去。
敵人的數量雖然多,但是看起來并不聰明,只是機械地遵循某些本能,但他們的數量如此龐大,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劉大川拋下打爛了的棍子,徒手拔出一棵樹:“寧天霄!你搞定沒!我遲早要累死。”
“別吵。”寧天霄淡淡地說道,“就快了。”
所謂時空扭曲的發動秘法,其實跟宮止簡化計算方法而成為咒術的方法有些相似,同樣遵循某些規律,不過按照他們的這種方法,能夠觸動的,只有“時間”或者是“地點”這一條規則。
劉大川再次揮出棍子,大吼道:“時間又變快了。”
“是的,又快了三分之一。”寧天霄淡淡說道,“我知道方法了。”
他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小紅蛇傻了眼,它剛剛趴在地上,盡心盡力地描繪了一半多點而已啊。
“我可以把它們轉換成其他的語言。”
寧天霄話音剛落,劉大川忽然感覺到背后像是有一股燥熱的風騰地而起,像是風推著一把火在他背后燒灼。
劉大川沒有回頭,大喝一聲,砸出手中的棍子。
寧天霄喉中涌出古奧森嚴的話語,時間再次開始加快,天邊已經現出了一絲曙光,慘白的人影飛速后退,消失在他們的視野當中。
寧天霄停止了吟誦,摸了摸鼻尖說道:“這些咒術原本沒有這么簡單,但是后來應該經過人簡化,最后成了人人都可以用的一種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濫用,就像是我們的領主不會讓所有人都成為維衡者一樣,就像是如果所有人都握有神王的權柄,那就完了。跟柳佞這老頭說的一樣。”
“是的,此界的墮落,應該就是從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