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八年夏,濱城。
濱城城主府和楚國其它地方不一樣,這里沒有采用磚瓦結構,而是帶著羅馬韻味的大理石堆砌建筑。大是它唯一的特色,高大的石柱,高大的門窗,屋子里高大的空間,總之一個字——大。
這在楚國也是絕無僅有的,光憑腳下巨大的門廊,整個大樓的氣勢就讓人說不出話來。此刻,濊貊酋長們站在那里發呆,彼此很老實的擠靠在一起,用充滿好奇與震撼的目光打量著這棟建筑。
這次他們來到濱城,真是讓他們大開眼界。在這些原始人的印象中,只有神靈才配得上住這樣的地方。
青山環抱的圣潔城堡,鱗次櫛比的街道上車水馬龍,石板的路面,雪白的墻,整齊有序的石屋。讓這些初次來到這里的草原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過不多久,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軍官從府中出來,他和押送的戰士打了個招呼后,就領著這幫家伙進了城主府。
眾人戰戰兢兢地跟在軍官身后,穿過巨大花崗巖鋪成的門廊,門里富貴堂皇的氣氛更是把他們嚇著了。建筑物的本身已給了人巨大的壓迫感,而腳下大理石板的地面,更讓濊貊人不知該怎么邁步。
田甄快步走入大廳,他躬身一禮,對正在批閱文件的闞石說道:“王上,他們來了。”
闞石放下毛筆,伸手揉揉有些發澀的眼睛,有些疲憊地說道:“田甄,帶他們進來吧。”
“遵命。”田甄再次躬身一禮,轉身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八位濊貊酋長一進大廳,立刻匍匐在地:“參見草原上的神鷹,偉大的楚王殿下!”
闞石微微一笑,沉聲說道:“都起來吧,坐!”
“小人不敢!”八人誠惶誠恐。
“王上讓你們坐,都坐下!”田甄斥道。眾人不敢違逆,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沾在椅子角上,一個個伏低做小。
闞石也不介意,他笑著擺擺手問道:“諸位,這次來濱城,都換到了糧食嗎?”
眾人齊齊點頭,那位領頭的酋長出列,答道:“大王,感謝您的仁慈。我們部族……不,您的臣民這次都換到了糧食和鹽巴,從此不再缺衣少食。不過……”
闞石皺皺眉,不悅地問道:“不過什么?”
這個酋長嚇得趕緊匍匐在地:“大……大王,您的仆人們統計了一下,現在草原上的兒馬子太少,我們擔心交不齊稅收……”
“叭”闞石一拍桌案,嚇得八人瑟瑟發抖,趕緊匍匐在地。只聽闞石斥道:“豕啊!用你們的豬腦子想一想,你們在我檳城可以一換五,換回糧食。別人可以嗎?北邊的部落就不缺糧食了?你們不會拿著糧食一換一、一換二去換息慎人、鬼方人手里的羊毛,換牛羊馬匹。哼,本王給你們指明了一個發財的路,你們是用屁股想事情的嗎!”
聽到這里,八名酋長略一思量,立刻心悅誠服的跪倒在地:“大王,感謝您真的把我們當做臣民。您的仁慈和胸懷,我們都見了,能夠跟隨大王是我們的榮耀。請您原諒我們的愚鈍,讓我們繼續跟隨您。”
“起來吧!”闞石似乎余怒未消,他氣咻咻地說:“聽著,我時間有限,這樣說吧,你們享受我楚國的優待,也要有所付出。我們楚國人都要服兵役,你們也不能例外,你們每個選出二十名戰士,送到濱城訓練……“
”……另外,給你們分配的草場,現在所處位置方圓一百里歸你們牧馬放羊,不許跨界游牧,嚴禁私自搶奪草場,有了問題找濱城親民官。就這么說定了!……“
”……至于幾位酋長可以送家眷在濱城居住,各部落選十名七歲以上,十歲以下的男孩來濱城學習,全部都得送。嗯,還有你們當酋長的,要學學楚國的規矩,這樣對你們會有好處……”
楚王的強大氣場,壓迫得酋長們根本不敢討價還價,一番交涉過后,濊貊人只能全盤接受了楚王的主張。
濊貊人帶著滿意的收獲踏上了歸途,可以想象,將來的日子這條山路會成為一條黃金商道。闞石處理完草原事情,開始全身心投入下一個目標——捕鯨業。
發展捕鯨業,首先需要對船只進行改造,改造的對象是一條新下水的帆船——楓都號。
楓都號是公主號的改款型號,長六十五米,寬十五米。比原版丹麥帆船顯得臃腫了不少,甲板面積更大。速度也降了下來,平均時速大約八節,屬于運輸型的帆船。
這個時代沒有魚炮發射捕鯨叉,闞石只有因陋就簡采用大型床弩代替魚炮。利用板房中的貨運汽車廢舊彈簧鋼片,闞石制作了五具床弩。這種兩片彈簧鋼片疊加產生的力量,能將捕鯨叉發射三百米遠,有效射程一百八十米左右。
楓都號帆船也進行了改造,主要是甲板上增加了吊桿,滑輪起重機。船艙改造出一個大倉室,以方便及時處理鯨肉鯨油。
泰安八年初冬,濱城。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很早,雪花晶瑩透亮,從灰暗的天空中急速地落向地面,凌空劃過無數道孤線,隨風旋轉、飛舞,猶如從天而降的柳絮,一時間彌漫天空。
楓都號離海岸不算太遠,海岸只剩下一長條灰蒙蒙的線,背后的山嶺被白雪覆蓋,跟它們上空的云塊連成了一體,分不清誰是山誰是云。這時候的云也像山岡般聳立著。
船已經駛出了勃海,海水此刻呈現藍色,深的有些發紫。闞石站在艄樓上,舉著望遠鏡在海面上搜索。這已經是出海的第三天了,當你沒打算捕鯨的時候,它們幾乎無所不在,你可以隨時隨地見到它們;而你正正經經出海捕鯨,好吧!三天了,一根毛都沒有找到。
闞石的臉已被寒風吹得青紫,沒有玻璃的隔擋,舵倉里冷的要命。”哎”闞石嘆了口氣,今天上午恐怕又一無所獲。
艙門一響,方洪裹得向個粽子走了進來,這個方字輩中唯一的女孩已經二十三歲。作為楚國的唯一女船長,在楚國的婦女界,她的彪悍名聲不亞于可兒,以至于現在還沒有嫁出去。
捂得嚴嚴實實的方洪,甕聲甕氣的說道:“王上,我來替你一會,你去烤烤火吧!”
“算了,今天上午怕是又沒希望了。”
“那邊有……有噴水!”方洪剛想安慰安慰闞石,可是遠處一群盤旋著海鳥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一把奪過望遠鏡,盯著看了幾分鐘。
她一手緊張地抓著闞石胳膊,一手指著右舷,捂臉的圍巾都掉了下來。她臉上因為興奮泛起了紅霞,說話都不太利索:“王……王上,那邊……有……有鯨魚!”
“哈哈哈……”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證實的確發現了鯨群,闞石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快!快敲鐘。”闞石忙不迭地下令。
“當當當……”一陣銅鐘響過,船員們紛紛跑出船艙。
“右舷十五度,距離二海里,全帆靠近!”
隨著一聲聲口令,甲板上頓時忙碌起來……隨著楓都號越來越靠近這片海鳥盤旋的海域,闞石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噗通噗通跳了起來。海面上已經出現鯨魚群的身影,它們噴出的水霧此起彼伏,不時還躍出水面,激起巨大的浪花。
這是一個大鯨群,放眼看去,至少有三十多條鯨魚在這片海域,它們應該是在圍獵魚群,一條條鯨魚爭先恐后地躍出水面,整個海域已經沸騰起來。
捕鯨船上的人人都是菜鳥,一時間出現這么多鯨魚,所有人都不知從何開始,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了闞石。闞石也沒捕過這玩意,但他現在不能認慫。
闞石掃了一下海面,選擇了附近一條相對較小的鯨魚,命令帆船靠過去。說實話,闞石根本不認識這些鯨是什么品種,是否具備攻擊性。反正已經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帆船離那條鯨魚大約還有二百米左右,清澈的海水已經讓人能夠看清楚它龐大的身軀。這個家伙有近二十米長,灰黑色的背脊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這條鯨魚依然漂在水面,它根本就沒把水面上這艘帆船當回事兒。在這個時代,鯨魚在大海里沒有多少天敵,久而久之,鯨魚也就對外部環境不那么在意了。
“讓開!”方洪一把推開正在發抖的操弩手,打算親自操作。那名操弩手滿臉通紅,剛剛他渾身發抖,其實是一種本能,并不是他害怕。他想要上前理論,方洪一瞪眼,他又灰溜溜的縮了回去。算了!這是頭母老虎,還是別惹她。
闞石也親自操弩,他大聲命令:“降半帆!右舷五度,再靠近一點點。所有弩手注意,聽我口令一齊發射,等進入一百五十米再發射。無關人等離開甲板,放纜手最后再檢查一遍浮桶后,離開纜繩區!”
“注意,準備,發射!”
“崩崩崩”三聲,三副床弩幾乎同時發射。黑影一閃,三支捕鯨叉如閃電一樣撲向目標。
“噗!……嘩啦!”
三只魚叉只有兩只插進鯨魚身體,“唵”的一聲哀嗚,緊接著就傳來一聲巨大的拍擊水面聲。海面上騰起巨大的浪花,海水都已經濺上了甲板。
闞石跑到船邊四下張望,那頭鯨魚已經不見了,甲板上放著的那盤纜繩正在高速減少,一只只大木桶”噗通、噗通”滾出船外落進海里,隨即被拖進海里。
看清楚木桶的方向,闞石急忙命令轉舵,必須馬上跟上鯨魚,否則會出大問題。每個人都膽戰心驚地看著絞盤,絞盤上的纜繩在迅速減少,青銅絞盤像陀螺一樣瘋狂地旋轉,它發出“咯吱吱”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似乎下一刻,它也會被拖下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