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煉金人偶?那不是……”德諾斯愣了愣,然后驚訝的說,可是話一出口又感覺有點不合適,愣是又給咽了回去。
煉金人偶是煉金術師用煉金矩陣制作的防身兵器,可是理論上來說,那些東西就像是咒術師制作的元素傀儡,沒有智力,只能按照命令或者預設來行動。
可是面前這個家伙,先不論到底是魔物還是人類,都至少能感覺出來是一個活著的東西。
“我是在兩年前被做出來的。”蕾蒂輕聲說,可能是覺得這群人既然救了自己,也就沒有多大可能性會加害她:“我比較……比較特殊,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德諾斯用眼神詢問了一下亞克,亞克則是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繼續往下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些秘密,她能把這事告訴他們就已經說明她有些信任他們了。
“你的傷還沒好,待會早點休息吧。”亞克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那個棺材能抑制腐化,所以你應該多在里面躺著。”
這里的混亂也體現在元素上,如果放任不管,傷口會因為黑暗的腐化而爛掉,甚至就連死人都會變成喪尸一類惡心的怪物。
“記得吃掉我端過去的食物。”亞克繼續說:“里面混了些藥物,能讓你傷好的快點。”
蕾蒂微微點了點頭,準備起身。
“哦,還有……”亞克忽然語氣里帶著一點一樣,頭頂的小表情瞬間就紅了:“那個……你的繃帶需要換一下……”
蕾蒂的臉上也浮出了一絲緋紅,微微點了點頭后逃進了馬車里。
……
“對于她說的,你覺得可信嗎?”片刻后,亞克給她換完繃帶后走出馬車,德諾斯詢問道。
“不是很相信。”亞克猶豫了一下,看起來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對勁:“我剛才給她換繃帶的時候特地留意了一下,沒有在她身上看到煉金矩陣。”
“那這就不符合煉金術的規則了。”德諾斯看起來有點諾有所思的說:“有可能被隱藏起來了嗎?”
“沒有機會進一步觀察。”亞克坐下,頓了頓說到:“我沒見過這樣的煉金人偶,所以她很可能是個魔物,只是不愿意告訴我們而已。”
“你居然還想進一步觀察?人家女孩子都被你看光了還不夠?”德諾斯忽然訕笑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去死去死。”亞克頭上的小表情臉上帶著紅暈:“真是夠了,有空一定要再招個醫生……話說有點想烏鴉了啊,那家伙在的話,就不至于這么尷尬了。”
氣氛忽然在他說出烏鴉這個詞的時候變了,原本那種還能開玩笑的輕松氣氛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寧靜的憂傷,讓人連開玩笑的心都沒了。
“不鬧了。總之,暫時先把她當成魔物來看吧。”亞克晃了晃腦袋,像是在趕走什么不好的情緒一樣:“不過她既然自稱人偶,那我們就在她面前這么看她吧,不然會讓她感到不安。”
“可以理解啊。”德諾斯忽然嘆了口氣,吐出一口白煙:“話說這樣的話,豈不是這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類嗎?”
亞克看了他一眼,頭上的小表情頓時顯露出威脅的表情。德諾斯立刻閉嘴,不再繼續抱怨。
“她睡了嗎?”忽然,一個如同用鐵片摩擦出來的嗓啞的聲音傳來,任何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的人都會下意識的渾身發抖。
“我給她服用的藥物里面有助眠的成分……一種對魔物強效的藥,所以只要不弄出太大動靜,應該不會醒過來。”亞克看向那個裝貨物的馬車:“你要出來吃點東西嗎?”
“嗯......”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近似嘆息的聲音。
然后,馬車的棚子里傳來一陣子稀稀疏疏的聲音,好像是什么東西在里面活動。直到灰布下,探出了一根漆黑的利刺。
接下來是第二根,這兩根利刺撐著地面,將灰布里的東西拉了出來。
那是一個絕大多數人看到會都忍不住想要驚慌的尖叫的怪物,它全身漆黑,長著短短的一層尖刺般的毛。大小接近于一個孩童,胳膊和腿都纖細到勒住骨頭。
這家伙穿著一身有點滑稽的連帽衫,衣服的后面被挖開了一個洞,探出四根長矛般的蛛腿。那是一只長的像人的蜘蛛,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個骯臟又丑陋的生物。
可是另外兩個家伙卻就像是看不出來那是一個怪物,只是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給它在火堆旁邊騰出來一個位置。
亞克從身后的箱子里取出布包,遞給那個蜘蛛怪物:“需要給你串串烤一下嗎?”
“不,不用了,我趕緊吃點東西就回籠子里去。”它接過來后,用沙啞的聲音說:“萬一她忽然醒過來,看到我,會被嚇到的。”
然后它就撕開布包,抱著一大塊的生肉。
他黑色的大腦袋上,兩個如同滾珠一般的眼睛猙獰可怖,而頭頂上還分布著六個零散的小眼睛,看起來更是惡心。
而那張嘴,張開的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一個黑色的球忽然裂開了,牙齒除了兩個毒牙還算規整,其他的零零碎碎的胡亂分布,咬食著那塊肉,發出滲人的聲響。
看到這一幕的人估計都會忍不住的反胃,因為面前這實在是像極了一直捕獵了人類的怪物正在啃食著尸體。惡心的令人想吐。
“其實你沒必要這么小心的。”德諾斯從腰間取下來一個裝水的竹筒放到他旁邊:“喝點水送送,別噎著。”
“唔……謝謝。”怪物接過來一口喝下,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殘渣。
只是短短幾分鐘,他就吃掉了一大包的生肉,看起來的確噎的不輕。
“她也是魔物,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都是同類。”德諾斯聳了聳肩:“而且,那個時候是你要求我們救她的。”
“沒有人會喜歡怪物,也沒有人喜歡一只丑陋的蜘蛛。”這個長的很惡心的東西說:“所以,也沒有人會喜歡我。”
這句話說出來后,氣氛忽然就壓抑了下來,讓人有點透不過氣。
“沒事的,別這么在意。”亞克聽起來在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歡快一點,然后一把攬住怪物的大腦袋。它的脖子細的過分,是只有一層堅硬帶毛的黑皮包裹頸椎:“克里森,要不要來打會牌?”
“你們不去休息嗎?”那個被稱作克里森的蜘蛛有點不解的看著亞克,下意識的挪了挪位置,看起來想和亞克拉開點距離。
“那樣的話你肯定就又縮到籠子里面去了,那里面不好受。”亞克摸了摸它的腦袋。
熟悉這個蜘蛛的他很清楚自己的這個伙計的性格,用簡單的方式來說,就是他很清楚自己很丑很惡心很討人厭,那么就不要厚顏無恥的在能看的見的地方多活動,乖乖的躲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就可以了。
……
蕾蒂在棺材里看著馬車的房頂,看起來并沒有睡著。
亞克喂給她的藥物里參雜的魔物安眠藥足夠讓除了有耐藥性的家伙好好睡一覺的量。
但是她卻感覺不到睡意,只是能感到傷口傳來微微的暖意,疼痛也被緩解。
蕾蒂扭過頭,看著棺材的內壁,微微的發呆。
雕刻的花紋極其詭異,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些凌亂的花紋看上去是那樣的猙獰可怖,沒有具體的形體,卻好似一切可怖之物的聚集體。真是不知道雕刻這個的家伙到底是瘋子還是變態。
可是沒有這個棺材,她就已經死成了一個怪物。
它的名字叫做命館,意思來自發音。把生命關在這個棺材里,不會被游蕩的死神奪走。在這片混亂之地,如果沒有這東西,那么只要受過一點點傷,那么一定會死的很慘。
她只是看了一小會,就閉上了眼睛,身體微微顫抖。
倒不是因為冷,剛才那個被血弄臟的毛皮已經被換掉了,換成了一個更加柔軟舒適的山羊皮,而亞克還從角落里搬出來一個半人大的火爐,點燃了后,整個小空間都溫暖舒適。
可是這些讓她感到不安,相當的不安。
特別是當她察覺到睡前亞克給她喝的藥有安眠的成分后,這份不安變得更加難以忽略。
父親給她講過的一些故事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現在她的腦海里,腦袋里不斷上演著自己接下來可能會經歷的事情,下意識的縮成了一團。
她會被賣掉嗎?蕾蒂想,本來自己也是沒有身份證明的人偶,大部分法律里保障的人權只限有身份證明的人。那之外的居民就算是受到迫害,也不會有多管閑事的人來搗亂。
她也是知道城市里有些陰暗的角落里會有一些不可見人的交易……萬一自己被賣到那種地方,想想就覺得還是死了更加輕松。
必須要想辦法逃跑,絕對不能呆在這種地方,蕾蒂這樣想著。
……
刺破烏云的光,如同太陽的利劍插入地面,幾乎是在幾分鐘內,沼澤就被烤干,一陣風吹過,化作沙石。
望不盡頭的沼澤成了戈壁沙漠,放眼望去,只有沙子。
就在剛才還是夜晚,空氣陰冷潮濕,現在已是正午,曬的讓人心煩。
這里的地表溫度已經接近八十度,空氣溫度也接近五十度。沒有任何保護措施,這種高溫瞬間就會讓人休克,連中暑的過程都沒有就瞬間嗝屁了。
不過這種還是要比剛才的沼澤更適合前行,因為如果有防護的話,這還算是能熬。
“運氣真不錯。”亞克騎在前面的馬上,吹了個口哨:“看起來很快就能到下一個城市。”
“那接下來的天氣情況呢?”德諾斯不知何時也坐在了外面,馬車里此時實在是太熱了,他還得撐著保護屏障。現在他渾身的汗已經把衣服都打濕了。
“三天的白晝,沙漠地形。”亞克用很確定的語氣說:“半天后會刮一小會沙塵暴,剩下的時間就很平靜了。這里可是庫爾魯斯平原,少有的安全地了。”
的確算是安全地了…畢竟這里在記錄中最惡劣的一次氣候也不過是天降火球配上地動山搖。遠比其他地方安全的多。
比如奈德拉左側的那個大概六百平方千米的生命禁區,那個以第一發現者霍德利安命名的地方。那地方發起瘋來,有時甚至會連重力都失常,數以千萬噸的巖漿湖倒飛上天,溫度卻降到了零下近百度。如果沒有元素屏障護著,瞬間就會被凍成冰塊,然后被巖漿的高溫連融化都來不及就升華成蒸汽……
這樣看來,這里也不過就是沙塵暴會卷起來八十多度的沙子以著一百五十公里的時速鋪面而來,暴露在外的結果最差也不過是身體表面九成以上燙傷,肌肉被烤熟。不過那好歹還能留具尸體來供帶回去后舉辦葬禮。
因此在這種荒漠中,他們緩緩的前行,去往下一個城市。
那座城市的名字叫做莫爾麗,同樣屬于戈爾洛夫王朝。
戈爾洛夫王朝是現在以知最大的王國,僅僅是因為它由十二個大大小小的城市構成,相互之間能夠保有最低限度的聯系。并在國境內有著四萬平方公里的安全區。
安全區也就是沒有被神魔大戰地貌,那里沒有黑夜,終日溫暖,陽光普照,沒有天災。也只有那樣的地方才能種植農作物。所以安全區的大小變成了衡量國力的重要標準。
城市則是建在安全區旁邊,靠著巨大的元素屏障構建保護層,人工創造出來的安全地。
至于為什么不建在安全區內……因為除了安全區外,不可能種出農作物,因此每一寸都金貴的不得了。因為人工搭建出來的地方只能減免天災帶來的危害,不能完全避免。忽然的氣候變化可不是莊稼那種嬌嫩的東西能撐得住的。
因此雖然人也嬌嫩,但是只好委屈一下住在安全區旁邊的城市當中。
莫爾麗,就是這些城市中的一個,在這個絕望的世界里,就像是點亮著的希望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