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浩，收徒大會在即，你不好好準備，還有心思在這喝悶酒？”
長虹酒樓，二樓某包廂，一個白衣公子哥正端著碗酒，大口喝著，他那陰郁的臉龐微醺發紅，一雙狹長的眼睛略顯迷離，桌子上還有好幾個空蕩蕩的酒壺，酒水幾乎灑了一張桌子。
鄭三川瞇著眼睛瞥了袁天浩一眼，隨即好整以暇的坐在袁天浩對面，神情中帶著一絲嗤笑。
他和袁天浩同是問仙院之人，問仙院是云華府一群公子小姐們自發組織的修煉交流場所，他們在問道閣邊上包下了一個大院子，用以平時交流修煉心得，甚至交換修行秘法。
能夠進入問仙院之人，非富即貴，家族都是云華府中鼎鼎有名的世家豪族。
鄭三川隸屬鄭家，麾下經營數家符箓店鋪，有三位二階符箓師坐鎮，控制著云華府小半符箓市場，還與問道閣中一位三階符箓師交好。
袁天浩所在的袁家，則是黑羽衛三大統領之一的袁千幻建立而成，袁家在云華府官府中許多職務上都有人員安插，算是云華府的新貴，勢力同樣不小。
袁天浩抬頭看了鄭三川一眼，悶聲道：“我喝酒關你什么事？”
鄭三川給自顧自的倒了一碗酒，道：“聽說宗前輩昨天收了個徒弟，嘖嘖，這收徒大會還沒開始，名額就少了一個，對我輩來說還真是可惜。”
問道閣收徒大會沒十年舉行一次，收錄修士的數量固定是十二人，從未多過，也從未少過。
如今有人捷足先登，率先占了一個名額，那就只剩下十一個位置了。
例如三十年前，有長老云游四方，在一小縣城中收了個好苗子當徒弟，那一屆收徒大會就只收了十一人。類似的例子極多，在問道閣的歷史上并不罕見。
袁天浩眼神一冷，道：“少一個又如何？這次不僅是問道閣，四宗也在收徒弟……”
鄭三川道：“你難道真想跟著四宗去那窮鄉僻壤？我等豪門子弟，沒有家族護佑，在四宗真能混得開？”
鄭三川眼中露出一絲不屑，對于平民修士來說，四宗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底蘊深、傳承完整，宗門中的力量更是遠超問道閣。
但對他們這等世家豪門，尤其是云華府的世家豪門來說，問道閣才是第一選擇。
唯有進入問道閣，才能最大限度的借助家族的力量和資源，為自己修行道路打好基礎，乃至更進一步。
更何況，問道閣之上，是稱霸東域修真界萬年的道庭。
袁天浩目光悠悠，并沒有回答，他倒了一碗酒，再次飲了下去。
“宗前輩早已熄滅了收徒之心，但那人是清江縣幸存者，體內還殘留著詛咒。宗前輩執掌問道閣，受道庭法令，當鎮壓一府，滅殺一切魑魅魍魎，偏偏云華府地域內卻發生了清江之禍這等慘事。若是道庭還未封山，清江之禍發生后，宗前輩就會受到責罰。”
鄭三川拿起酒碗，微微抿了一口，這酒是很普通的濁酒，味道太烈太苦，令他不由皺了皺眉頭：“我想宗前輩宗前輩定然是問心有愧，為了補償他，這才將他收為徒弟。”
袁天浩目光一閃，放下酒碗，道：“這次問道閣擇徒，童鶴前輩原本占據三個名額，因為宗前輩收了那人的緣故，三個名額變成了兩個，恰恰將我那個名額擠了出去。”
袁天浩滿臉頹廢，每每想起昨天深夜父親傳過來的消息，他心中就感到一陣慍怒。
童鶴為問道閣長老之一，，受他袁家供奉近百年，交往甚密。
袁天浩是三靈根資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光憑三靈根，尚不足已進入問道閣，這次家族求了童鶴長老許久，好不容易才拿下一個名額……
眼看收徒大會就在眼前，王沖卻出現了。
然而他卻拿這個忽然出現的王沖毫無辦法，且不提王沖是問道閣主欽點，就是其族叔王洋，就不是善與之輩，即便整個袁家都不一定能夠奈何的了。
想到這里，袁天浩臉不由嘆了口氣，又盛了一碗酒，大口灌了下去。
袁家乃是盤踞在云華府的豪門世家，他雖是嫡子，但卻不是唯一，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加上幾個庶出，競爭之嚴重可想而知。
能進問道閣，家族就會將資源傾斜給他，若是進不了，家族將他拋棄，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鄭三川道：“你的處境我清楚，不過這問道閣名額，也并非沒有其他路子可以走……”
“什么路子？”
袁天浩身軀一震，頓時從半醉的狀態清醒過來。
鄭三川得意一笑，道：“你且附耳過來。”
他附在袁天浩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只見袁天浩臉色微變，拳頭忍不住握緊，他眉頭緊皺，道：“你的消息準確嗎？”
鄭三川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情，道：“我這消息還是這幾日好不容易賄賂了一個苦禪寺的小和尚才得來的，苦禪寺正元法師準備良久，豈會有假？”
苦禪寺為大乾之下婆羅洲佛門宗門，正元法師則是這次苦禪寺的領頭人之一，一身修為可以和問道閣幾位長老媲美，若是消息真是從其身邊傳出來的，那多半就是真的。
袁天浩咬著牙，試著問道：“即便如此，就算我提前做好準備，此事也并非十拿九穩。”
鄭三川：“有我助你，包管有你一個位置。”
鄭三川眼中自信滿滿，他和袁天浩都是筑基初期，但筑基初期之間也有差距，袁家為黑羽衛家族，一行法力雄渾霸道，戰力之強同階難逢敵手，而鄭家不過是符箓世家，修行功法注重平穩綿延不絕，不借外物，他只怕難接袁天浩三招。
但鄭家可是符箓世家！
袁天浩凝視鄭三川良久，道：“好，我便相信鄭兄一次，若是此次我進了問道閣，以后定然以鄭兄馬首是瞻。”
鄭三川眼眸一亮，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袁天浩得黑羽衛傳承，戰力冠絕同階，正是成為他左膀右臂的不二之選！
……
問道閣，某處靜謐的小院子中，王沖正站在一朵盛開的紅花面前，怔怔發呆。
這朵紅花孤傲的綻放在清冷的小院當中，生的妖艷，但只是最普通的野花。
王沖也不是驚訝野花的美艷，而是盯著其中一瓣已經枯黃的花瓣。
這瓣花瓣，他曾伸出手指觸摸過。
“想不到我全力收斂，還是有死寂之力逸散出來。”
王沖劍眉一挑，他昨夜以荒蕪徹查全身，始終無法將這股死寂之力找出來，就仿佛其本來就不存在一般。
然而他手臂上的印記依舊存在，如今觸碰花瓣，都會導致花瓣枯萎。
那股力量，依舊潛伏在他體內。
王沖正在發呆之際，忽然目光一緊，余光之下，只見一抹白影在他身后悄然出現。
王沖瞳孔一縮，聲音顫抖道：“是你？”
熟悉的白影，不是白離又是誰？
白離輕輕一笑，道：“一日不見，王兄這是懼怕我？”
王沖全身繃緊，動也不敢動。
“你到底是誰？”
白離并沒有說話，他自顧自的走到王沖身邊，蹲在野花前面，然后輕輕嗅了嗅，他的眉宇一如既往的柔和，沒有半點想象中的詭譎怪異。
“你是白蛇教的人？”
王沖再次開口，短短兩句話，他的身體已被冷汗浸濕。
這一次，白離終于點了點頭，模棱兩可的回道：“算是吧。”
他臉上沒有半點異樣，王沖卻是目眥欲裂，壓制不住的怒意自心中不斷升騰。
白離似乎是感受到身邊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粗重，他緩緩終于轉過頭，看向王沖的雙眼，輕笑道：“你想殺我？”
王沖捏著拳，沒有說話，按照他的推算，這白離至少是金丹境的修士，這等修士，殺死他和捏死一只螞蟻沒有任何區別！
一旦點頭，就是死！但是偏偏，王沖卻無法壓抑住心中無盡的怒意。
“你看你這花，生的多好開。”
白離看著小院中唯一的一株紅花，眼中帶著一抹羨慕之色：“只有最肥沃的土壤，才能孕育出最好看花。花多了，土壤也就枯萎了。”
“這就是你們屠滅清江縣的理由？”
王沖氣的身體發抖，咬牙切齒的問道。
白離搖了搖頭，異樣的看了王沖一眼，道：“他們還算不上花，這次最多只能算是給這片貧瘠的土壤加了一道肥料而已。”
“那為何選擇清江縣，難道是因為我？”
王沖心中怒火燃燒，仿佛有無窮怒意在沸騰，但是偏偏，他的雙腿卻如同生了根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他隱隱覺得，他吞沒張靈通從白蛇教偷竊來的秘法，才是導致災禍發生在清江縣的理由。
“這場交易，你還沒資格知道。”
白離瞥了王沖一眼，將一個檀木匣子扔在王沖的腳下，道，“這次的事情，會讓所有人滿意。”
他沉默片刻，眼珠子微微滾動，最后又道：“除了你。”
說話這句話，白離的身體漸漸破碎，化作白光消失無蹤。
王沖只覺渾身虛脫，猛地跌倒在地。
他望著身前的檀木匣子，怔怔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