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立方地火石，可以從圣教手中換到一粒碎靈玉。”
魏尊答道，他站在風雪中，聲音因為大風而有幾分模糊，就像是拉長后破碎的聲線，聽上去極不真實。
“一粒？”王沖有些意外，眉眼微挑。
“跟指甲蓋一般無二，就像是一粒粒紐扣，都是從一塊塊巨大的碎靈玉上切割下來的邊角料。”
這時候，陳文君的聲音從風中遙遙傳來，他從風雪后走來，被寒風一吹，幾根稀疏白發飄零，整個人更顯蒼老，仿佛搖搖欲墜。
這等年紀，本該是頤享天年，陳文君還敢來寒淵城挖礦，屬實讓王沖有些敬佩。
“完整的碎靈玉是圣教高人需要的奇珍，自是不會落在我等手中。”
陳文君將面龐上的白霜抹去，看上去有些憔悴。
王沖目光微閃，道：“完整的碎靈玉從何而來？”
“寒淵最深處。”
陳文君想也沒想，就開口說道：“寒淵城這千萬凡人，干的就是這個。待到寒潮退去，他們會向極北之域擴散，遍布每個角落。一方面是為了挖一些地火石用以應對寒潮，另一方面就是尋找碎靈玉。”
“碎靈玉通常是以礦脈的形式出現。寒淵城當地人都知道，尋找到一道碎靈玉礦脈，就能平步青云，被圣教吸收為弟子，從而過上神仙般的日子。”
魏尊站在遠處，嗤笑道：“這附近千里的碎靈玉早就被搜刮光了，寒潮時期，我等總不可能去千里之外找碎靈玉吧？”
他頓了片刻，沉聲道：“我聽說李文等人已經差人和其他幾城的修士聯系，似乎是打算對付我等。”
王沖目光一閃，看向魏尊，道：“我們先下手為強？”
陳文君也面龐一緊，眼中露出一絲忌憚。
李文等人本就不弱，再請幾位幫手，他們如何應對？
“我們先動手。”
魏尊點頭，旋即眼眸一凝，目光落在陳文君身上，沉聲道：“李文和李武二兄弟寸步不離，且實力強大，極難對付。不知陳老前輩可有信心對付這二人？”
陳文君白眉緊皺，干瘦的面龐微繃，良久才道：“我可以一試，但不保證能將二人全部殺死。”
“前輩盡力便可。”
魏尊臉上并無異色，拿出一張符箓扔給陳文君：“這是李文的定位符，那兩兄弟就交給前輩解決了。”
陳文君接下符箓，嘴唇抿緊，沉默不語。
面對李家二兄弟，他壓力極大。
魏尊又看向王沖，拿出一張符箓遞向王沖：“這張定位符已將蔡坤定位，前輩，那蔡坤就交給你了。”
蔡坤是僅剩下四個筑基中期修士中的一位，王沖有些印象，似乎是一位梳著中分的青年男子。
他接過定位符，細細一感應，便察覺到一道氣息正在不斷移動，且距離他越來越遠。
“我盡量。”
王沖道了一句，卻也沒將話說的太滿。
見兩人應下，魏尊眼眸中精光一閃，隨即道：“既然如此，我等各行其是，那最后一人，就由我來解決。我等著兩位前輩的好消息。”
說罷，他身如蛟龍，向后退了兩步，旋即轉身，縱橫之間已是沒入風雪中，消失無影。
隱約間，可以看到一道淡淡的影子跟在他身后，隨他一同離去。
王沖瞥了眼一旁的陳文君，望向魏尊消失的方向，隨意開口：“這小子還挺謹慎的。”
“怕死就怕死，何必說的那么冠冕堂皇。”
陳文君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眼眸卻有些凝重，生性謹慎，心狠手辣，從魏尊的身上，他竟看到一絲魏宏的影子。
“前輩覺得他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王沖抱起雙手，又問陳文君。
陳文君沉吟了一會兒，道：“你是指十立方地火石換一粒碎靈玉這件事，還是指對付李文等人這件事？”
王沖咧嘴一笑，沒有接話。
“行了，老頭我不比你們體修體格壯碩，這等風雪卻是承受不住了，先溜一步。”
陳文君也沒有跟王沖繼續打啞謎的意思，足下一點，已是向遠方疾馳而去。
王沖見陳文君遠去，忽然對著風雪喊道：“前輩，可莫要被打死了。”
李武凝聚玄胎，堪比筑基后期，李文為人謹慎，手中底牌必然不少。魏尊將這二人交給壽元無多的陳文君去對付，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王沖提醒了一句，只是聲音被風雪撕裂，也不知陳文君聽見了沒。
他聳了聳肩，震散肩上已經凝結成塊的冰雪，又伸出舌頭舔了口空中的飛雪，旋即嘿嘿一笑，在定位符的指引下，向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天地寂寥而荒涼，只能聽到狂風的呼嘯聲和雪花的碰撞音。
這片土地，仿佛被世界所遺棄，除了雪，只有冰。
這些冰雪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比尋常石頭都要堅硬百倍。
王沖踩在地上，甚至能感到腳底傳來一陣刺寒，就像是從尖針上踩過，那感覺別提有多酸爽。
他一路前行，偶爾還能看到一條條沒有盡頭的裂縫，那裂紋有寬有窄，寬一點有數百丈寬，窄一點的就是一個人都無法擠進去。
其中寒冰吐息，有極寒之風從裂縫深處吹來，僅是站在裂紋邊上被深處噴涌出的冷風一吹，就會感到一陣極寒，如靈魂都要被凍結。
隱約間，還有看到三兩個螞蟻般的黑色人影，攀附在其中一面冰壁，正在向下而去。
“這便是寒淵。”
王沖心中暗嘆，腳下步伐卻極快，如一道平趴在地上的龍卷，裹挾飛雪和冰屑，向著前方席卷而去。
“十五里。”
王沖心中默念了一句，忽然停下身形。
不知不覺，他已經出現在距離寒淵城百里之外的一道寒淵面前。
這道寒淵極寬，近乎千丈，透過漫天風雪，隱約只能看到對面冰壁的一線輪廓。
王沖站在寒淵前，隱約能聽到寒淵深處傳來的風聲，似魔龍在咆哮，低啞卻震懾人心。
他深吸一口氣，旋即攀附在冰壁上，開始向下爬去。
寒淵兩側的冰壁都極其堅固，更有無數大小各異的冰棱蜿蜒扭曲，形成一個個可以借力的支架，下行的難度并不大。
但從寒淵深處吹來的風卻極冷，即便是王沖，都覺得血肉在凝結成冰，經脈中的法力變得懶惰。
他望向漆黑的深淵，心念一動，荒蕪從他身上蔓延而出，將他身軀包裹，隨即又延長出一道道細長的節肢，刺入在冰壁當中，向下攀爬而去。
他就如一只古怪的蜘蛛，以數倍于之前的速度，順著冰壁不斷下行。
不多時，他便發現被定位符鎖定的蔡坤。
蔡坤正站在一處凸起的峭壁之上，周圍還有一塊塊零碎的堅冰，似是正在開鑿地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