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確實是存在一些無理由的殺人案。
有的人性格病態,反社會人格,無目的性地犯罪,這種案子偵破難度也確實是大。
當然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當年橫跨四省犯案的楊某,也是為了錢。
除了上面這種案子之外,任何一個案子,想破案肯定要滿足邏輯上自洽。
邏輯上能夠自圓其說,并不是說不允許有偶然存在,也不是不允許好幾個偶然一起發生,但是一定不能存在偷換概念、自相矛盾的事。
孫某這個事,白松問了鄧文錫,一直也沒有結論,這段時間所里的事情也忙,去查了查,沒有什么有價值的進展,結果聽了趙欣橋這么一聊,偵查方向都可以發生變化。
張徹,還真的有這個能力。
現在只需要解決一件事,就是孫某怎么知道張徹有能力呢?
這是不是說明,孫某可能早就是張徹手底下的人了呢?
這個猜想不無道理,因為孫某后來的貨發貨了,卻似乎沒有收到,服裝廠也接近倒閉,最終把家庭害成那個樣子。
孫某肯定是想要這批貨的,有了這批貨,他的生活就能變得不錯,沒有這批貨,他就
逃亡?
白松突然想到,孫某在外面躲債這幾年,到底去做什么了?
是真的去躲債了嗎?
這不由讓白松有些懷疑,孫某死的夠冤枉的,他很可能是一個不得不死的犧牲品。而能做到這一點,估計也就是張徹了。
最近有機會,再去提訊一下孫某的妻子吧
“你要是出軌,肯定能被抓住。”王亮湊到白松耳邊說道。
“怎么著,你對象抓不住你,你就敢去?”白松也湊到王亮耳邊說道。
“開玩笑!哪有比寧寧好的女孩。”王亮直接說道
吃完飯,大家一起收拾了一番,就各自回了屋子。
白松沖了個澡,洗了點水果,從門縫那里看到兩位女生的屋子還開著燈,就過去敲了敲門。
“你倆不休息嗎?”白松看到次臥里面正亮著燈,大美女正在和小美女交流。
“欣橋姐姐正在給我講故事。”馬寧寧剛剛扎了兩個小馬尾,顯得有些俏皮。
“哦哦哦,吃水果。”白松今天白天買的葡萄還挺甜。
“謝謝你和王亮有嗎?”趙欣橋問道:“我們吃不完。”
“我剛剛刷牙了,不吃了。”白松放下盤子:“王亮估計在打游戲,沒手。”
“不會的,王亮哥哥跟我說他在學習。”馬寧寧抬頭,認真地說道。
“哦哦哦,那不打擾他學習。”白松嘴巴抽動了一番,最終還是扛下了所有。
“你別不信哦。”馬寧寧自己點了點頭,這動作讓白松都沒看懂啥意思。
“我信我信。”白松拿起桌子上的一本《罪數初論》,跟趙欣橋說道:“這本書我看過,你馬上讀博也學這個嗎?”
“研究的東西不一樣吧。”趙欣橋覺得這么說不太直觀,想了想:“大部分人學習法律,是為了學以致用,但是到了研究法律的時候,就不太一樣了。”
“比如說這個?”白松想了想:“這本書講的是法益的保護,還是結果無價值論的觀點對吧。”
“沒錯。”趙欣橋伸出手來,輕輕地打了一個“bingo”的手勢:“這是我們的主流思想,也是咱們的刑法條文的制定趨勢。”
“我覺得挺好的呀。”白松問道:“其實我不太懂,你天天努力學習,到底在學啥。”
有些學科比較好理解,比如說數學,前文也提到過,不同段位非常明顯,很多東西就是一個“我行你不行”。
但是法律這種東西,憑什么你就行?我司法考試過了,我也有律師證,你也有律師證,咱們學的都是一門法律,用的都是同一本法條,你還能說出來花?
對,還真能。
作為成文法國家,同樣會遇到很多法律沒有規定詳細的東西,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司法解釋存在。
“這本書是不是很正確?”趙欣橋指了指白松手里的書。
“我覺得是。”白松翻了翻。
“現在我們普遍是以結果無價值論作為理論指導,這個理論源自西德,后來被日國學者引入,再被我們借鑒。這理論自然是沒問題,但是”趙欣橋捏起一顆葡萄,剝了皮,伸手塞進了白松的嘴里:“一會兒記得再刷牙嗯舉個例子吧。家庭暴力,一方動手非常狠,但是被打的人只有輕微傷,會怎么處理?”
(注,無價值的意思不是沒有價值,而是德文U,負面價值,意為“惡”。結果無價值掄都指:犯罪行為的危害結果,是造成犯罪違法性的原因。)
“嗯很輕。”白松想了想:“家庭糾紛,估計大概率是調解了。”
“嗯,我們以結果作為最根本的依據,所以這情況對于施暴方的行為處罰就有些畸輕。”趙欣橋給自己剝了一顆葡萄:“其實我們有很多對辦案很不錯的理論。比如說,毒樹之果我們是不認可的。一事不再審我們也是不認可的。但是,天底下沒有任何理論是完美的,需要不斷地優化和進步。前些年,很多正當防衛因為結果比較嚴重,就難以認定,現在已經越來越好了,并不會因為防衛人把人打死就全部認定為過當。”
(注:毒樹之果,就是程序錯誤取得的事實證據之類的。比如說刑訊逼供后,殺人犯供出了自己的刀。筆錄不能用,民警要接受處罰,在毒樹之果理論里,這把刀也不能用。)
“你說的有道理。”白松法律思維也是不錯,“不過說起來,法制確實是在進步,我們不同于任何法系,肯定會逐漸越來越完美的。”
“嗯,咱們的路走的時間還短。”欣橋說道:“比如你拿的這本書,就非常非常經典,不過現在對于集體法益、批判性法益等最新的理論還沒有囊括,我們這次出去,也是為了更好地學習。”
“你們做的這些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白松不著痕跡的地拍了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