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世界中,教會是所有人的信仰。
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無論他們嘴上怎么埋怨“諸事不順,神靈不佑”,最終都會向神靈祈禱。
這其中有信仰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睡覺,吃飯,禱告。
用餐前向神明祈禱,感謝賜予的事物,讓人們得以生存,甚至形成了一種餐桌禮儀。每當休息日來臨,也要去最近的教堂祈禱做禮拜。
后一項不一定所有人都有時間,但前一點已然深入人們的生活。
哪怕之前教會遭到了打擊,人們的信仰產生了些許動搖,但根深蒂固的觀念和習慣,并非能夠輕易打破的。
在沒有出現對信仰本身產生威脅的事情出現前,就算屠殺半數的人類,也不會抹除他們的信仰。
或許,這反而會讓人類更團結,更加堅信自己的信仰。
李織衣曾經看過一些有關社會學、人類行為學的科普,然而那個鬼東西雖然是研究人類,卻不是一般人類能看的。
能學到的唯一知識,大概只有“永遠不變的事情,就是善變。”
信仰這種東西,并非突然從石頭縫里面蹦出來的,而是神話傳說的影響深入人心,長時間積累形成的東西。其中不乏人為的誘導,畢竟信仰更利于統治者穩固自己的地位。
各大帝國都默許教會的存在,最重要的便是可以讓底層人民穩定。
不過越是強大的帝國,越是不需要教會來幫助他們建立自己的信仰。
強大,不是指的軍事實力,而是綜合實力。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千澤甚至都不是收到教會影響最嚴重的國家,最嚴重的是大昭王國。
國力積弱,平民受苦,他們急需要外在的資源來補充空虛的國內存余。于是相應了號召,參加聯合討伐獅心的戰爭。
其次是火龍帝國,他們受到教會的影響,比自己想象中的都要嚴重。
這一點,西海帝國的國王知道,教會高層知道,李織衣也很清楚。
強大的力量,不代表強大的國家。強大的人民,頑強團結的精神,以及強大的武力,這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綜合性的強大國家。
火龍帝國弱的不是高級武力,也不是綜合軍事實力,而是廣大的平民百姓。
誠然,火龍帝國尚武風氣,讓人民整體體質高于人類平均水平。但事實這些對農業有些幫助,卻也是比較有限。
經濟上被上面的西海帝國壓制,本身又沒有主動去開辟海上航線,市場結構不均衡且略微畸形。很多前往火龍帝國的商人都是外來者,就連駐扎在周邊海港的商人,也都并非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千澤這種權利架構新穎且奇葩的國家,因為有著商會的介入,就算平民在受苦,也能保持自己的經濟,且受到教會的管制很小。
基本不受教會束縛的,只有西海帝國。
教會現在也都沒有完全研究明白,位于大陸西北角落的西海帝國,是怎么做到商路四通八達、人民精神富足的。
李織衣倒是很清楚。
地里位置的限制,或許能夠限制國家的版圖發展,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可沒有太多的限制。
思想觀念,教育體系,促成了如今自由開放且富足繁榮的西海帝國。
說實話,李織衣在最開始建立獅心帝國時,正是參考了西海的套路。同樣的位于角落,己方還沒有教會的限制,沒有其他國家的“關照”,進行起來要容易、順利不少。
雖然西海是個特例,但總體上來說,整個人類國度,被教會給予的信仰限制且控制住。
也就是,對于他們信仰諸神的打擊,便是對整個人類的打擊。
從硬實力攻擊整個人類國度是不現實的,但精神攻擊,可一向是他比較喜歡且擅長的東西。
本來這種事情他也只是在計劃和籌備,沒有個幾年時間,都很難有進展。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四面楚歌,人類魔族兵臨城下的情況下,竟然找到了對付人類的方法。
準確的說,是找到了打擊人類信仰的方法。
去往關押圣女囚牢的路上,李織衣一直看著遠方,但并沒有盯著前進的路。
而是……在思考這什么。
突然,他對艾琳提出疑問。
“不知道圣女被俘虜這件事情,會對人類的信仰產生多大的影響……”
“嗯?”艾琳被問的措手不及,稍微思考之后回答,“我想不會有多大的影響,畢竟那個什么火拳杰西,不也是被小熊貓打敗了么。”
“那不一樣……嗯?小熊貓?”
“是啊,就是賽娜。”
“為什么叫他熊貓?”李織衣驚了,這個世界有熊貓這種古老的珍稀物種?
不過別說,賽娜的皮膚黑黑白白的,而且還是個熊族,很配熊貓這個稱呼。
“是緹爾說的,她突然指著賽娜叫熊貓,賽娜本人……好像也挺喜歡的。”
“呃……這樣么,喜歡的好。”
賽娜在上次戰役后,和紀嵐一同來到了獅心城。雖然紀嵐離去,但她被命令留下了,接受獅心王的調配。
本質上,賽娜還是個孩子,年齡和現在還在學習語言的緹爾差不多,當然是指的面相年齡。
沒有讓賽娜接受軍隊的管制,而是讓她們兩個人在白老先生的教導下,隨便學習一些東西。
據說現在賽娜反而成了緹爾和白蘇子的老師。
看上去隨行而為的賽娜,李織衣還以為那是一個熊孩子,誰知道能從大雪山下來的,肚子里都有點墨水。而這“億點墨水”,就讓白老佩服的五體投地,尤其是草藥和藥理方面。
簡直沒誰了。
擼起袖子能拳打人類圣魔導弟子,拿起筆桿子能叫老先生佩服,人才啊。
忽然想到,是不是夏雪櫻也是如此,還是說是賽娜的個人愛好?
經過紀嵐證實,她和她的徒弟賽娜,是大雪山里除了狐仙大人之外,唯二兩個能看進去滿山藏書的人。
更令人意外的是,很多白老先生說不上來的東西,緹爾竟然可以說出一點來。若非她的語言能力難以寸進,應該還能說出更多的內容來。
緹爾的真實年紀無人知道,如果真的按出生開始計算,估計年紀大到可以當所有人的老祖宗的老祖宗。
曾讓紀嵐觀察過緹爾,不過她也不清楚。
奇怪的是,紀嵐很確信,自己的師傅狐仙大人,一定知道。臨行前想師父傳遞訊息,隨后便出發抵擋尼古拉斯。
人類的圣魔導一開始便出場,隨后就和狐仙大人開戰,直到最近圣魔導弟子們出現,在知道他們剛打出個結果來。
紀嵐和尼古拉斯……應該也要好久吧……
“我們到了。”艾琳突然打斷了李織衣的思緒。
“哦,對了。”李織衣笑了笑,“關于剛才的問題……你俘虜的圣女這件事,對人類的信仰會造成很大的危機。”
“只是戰敗一次,會有這么大的影響?”
艾琳不解,甚至有點后怕。要是當初是她戰敗被俘虜,那獅心的士氣也會大大降低?
“放心,不要擔心士氣是不是會降低的問題。”
看透了艾琳的想法,李織衣壞壞的歪了歪嘴,“是一定會大大降低。”
“現在的艾琳王妃,對整個獅心的影響力和重要性,已經超過了我這個國王。”
“如今的獅心,一切都步入正軌,我也慢慢的防守其他人思考做事情。我的存在與否,已經不影響國家的走向了。而你……”
“你路過哪里,哪里就會高呼王妃殿下。”
“艾琳,你已經是獅心的精神領袖了。”
壓力比山大,說的就是現在的艾琳。突然將自己拔高到“國王之上”,沒壓力那才是心大無腦。
“說回到圣女……”
“不是說她被抓這就事情會對教會的威信和人類的信仰造成危機,而是她‘如何’被抓這就事情,會對教會與整個人類的信仰,造成毀滅性打擊。”
說的有點繞彎,艾琳好像聽懂了,但又沒有完全理解。
準確的說,她覺得自己明白李織衣說什么,可無法理解為什么會這樣。
“如何被抓?不就是直接抓……”
艾琳一愣,李織衣摸摸她的頭頂,順便揉了揉小耳朵。
“看來你明白了。”
“你手中圣劍,竟然能夠克制教會的圣殿騎士,甚至連圣女這個實力量級的人都能完全壓制,這合理么?”
“這不合理。”李織衣自問自答。
“圣劍,準確的說,是銀月湖圣劍。它源自于銀月湖,很有可能是精靈鍛造。現在圣劍在你的手上,而你是一個獸人族。”
“結果,莫名其妙的壓制了‘教會’的圣女。”
“一個獸人族,拿著精靈制造的武器,會對教會培養的圣女產生完全克制。這樣的事情被傳到人類的平民之中,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其他時候還好說,可惜教會剛剛經歷過信仰危機,這個消息無疑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艾琳震驚了,明明是她親手抓住了對方的圣女,可是卻什么也沒有想到。
眼前的這個男人,手里只有一張戰況報告,而且關于圣女的部分,她自己才寫了不到五行字。
幾行字,推演出了解決戰局、扭轉乾坤的計策……
“我的陛下……您剛才說,自己并不重要,我不這么認為。您的頭腦,世間無人能及。”
艾琳眼神熱情的看著李織衣,輕輕的在他的唇上點了一下,讓后者有點尷尬、害羞、臉紅。
“咳咳……”
天哪,老夫老妻了還玩這個,這誰頂得住呀!
“那么陛下,能解釋一下,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么?”
“嗯……還只是猜測,不過可以作為輿論武器了。”李織衣沉思了片刻說道,“或許這圣劍,根本就不是精靈族鍛造。我見過精靈族的鍛造技藝,與你的圣劍還有一些差距。”
“精靈族是壽命極長的種族,我可不相信會出現什么……因為鍛造師死了,而無法造出神器的情況。”
“上千年的時間,就沒有第二個人繼承這種技術,鬼才信呢。”
如果說真的時間長到會忘記一起的技術,或者來不及傳承。要么突然精靈族全體失憶,要么所有工匠大師同時突然暴斃。
這兩種情況,怎么想都不靠譜。
“也就是說,這圣劍和教會有關?”艾琳突然覺得,自己手中的伙伴,變得不那么值得信任了。
教會對于獅心的所有獸人族而言,是一個段不美好的記憶,甚至有點殘酷。
“不一定,我倒是覺得,有可能是教會的信仰的神明,和這圣劍同源。”
“教會這種東西,在建立之初,也是要依照神話中的神明。”
“我想……說不定神明他老人家,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多了一堆崇拜者出來,還給他建立的教會。”
“要我說,圣劍大概率和緹爾同源,都是上古遺留下來的東西。一個到了你手中,其他的碎片被當成神跡,成為教會建立的契機。”
李織衣能這么推理,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沒有和艾琳說,只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狐仙大人制造了自己,為的是重現古老帝國的榮光。那么這古老的帝國,基本可以確定,就是上古帝國。而獸人族正是保留了上古血脈的種族。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獅心有那么多圣遺物流傳。
圣劍不知是遺留在外,還是在選擇主人,總之也是在獅心的地界。而圣盾和圣槍,更是直接從寶庫里翻出來,鬼知道那里面還有什么值錢的鬼東西。
李織衣想到,緹爾的現在的手臂和巨斧,也都是寶庫里的“破爛”。
絕了!
本以為是空虛到只剩一堆沒用收藏的國庫,現在變成藏寶閣了。
臨到圣女所在的門口前,李織衣突然回頭對艾琳說道:
“對了,咱們討論的就不要和圣女說了。”
“怎么,怕傷害到她?獅心王陛下還真是憐香惜玉了呢。”
“你這都和誰學的詞兒,一套一套的。”
“我去聽賽娜上過課。”
李織衣無語,覺得賽娜怕不是把言情小說、宮廷劇當課程了。
“我沒見過圣女,誰知道是個什么樣。但根據已知的情報,我判斷圣女……腦子不太靈光,說了也不懂,反而給我們徒增麻煩。”
聽到這里,艾琳深表同意。
“確實如此,那就是個二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