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起大落太快,實在太刺激了!
對于李沖霄來說,事情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現在想來,仍然心有余悸。
跟腱斷裂,這可是會改變人生的一總傷病,好在經過醫生的檢查,只是虛驚一場。
就像后來的某個作家說的,只有經歷過絕望,才知道虛驚一場是人間最好的成語。
李沖霄現在充滿的劫后余生的喜悅。
李沖霄比同齡人上學要早,八六年六月出生的他現在才過十六歲,就已經是一個高三的學生了。
小的時候,他父母不甘于平庸,扔掉鐵飯碗,下海去了鵬城做生意。而他奶奶去世的早,爺爺在縣里的文體局上著班,白天也無法兼顧著小沖霄,就把四歲的他丟到小學去了。
李沖霄小學沒讀完,爺爺調到江城體育局了,就把他帶了過去,又一路晃晃悠悠的到初中。
等到他父母終于在鵬城穩定下來,想把孩子接過去的時候,又恰好老爺子沒幾年就要退休了,就又把他留在了江城讀高中。
李沖霄遺傳了老李家高大的身材,十六歲的他,現在身高已經有一米八八了。
他做過專業的骨齡測試,大概能長大一米九六。
如果爭點氣,一米九八的標準得分后衛身材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他的長相不算是什么劍眉星目,但也五官端正,特別是笑起來陽光燦爛,加上打的一手好籃球,勉強算個高中校園的風云人物,兩年下來,情書也收了那么幾封。
沖霄這個名字是爺爺起的,老李家三代單傳,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想著他能一飛沖天。
所以這個名字開始是單名一個飛字,但老爺子嫌李飛叫的人太多了,又希望孫子有文化一些,就改成了沖霄,同義而不同字。
李爺爺名字叫做光復,是個軍人,上過戰場也立過功,因傷轉業到了地方,后來分配到了縣文體局。
李沖霄從小跟著爺爺長大,老爺子便按照自己的人生哲學來教導他:持續學習、堅持和強硬。
李沖霄在籃球場上也是這么做的。
打籃球對于李沖霄來說,大約跟身板、祖傳染色體一樣,也是遺傳罷了。
李爺爺剛調入文體局的時候,覺得自己要懂一些體育的東西,要精通一門手藝,就選擇了籃球來鉆研。
后來李爺爺把手藝傳給了李爸爸。李爸爸叫做李國強,一個有時代氣息的名字。
年少的李國強在老爺子的熏陶下,走的是籃球運動員的路線,可惜被一場傷病毀掉了。
在一場比賽中,李國強跟腱斷裂,手術后掙扎了一下,就再也沒能回到賽場。
李沖霄這次受到的驚嚇,也與跟腱斷裂有關。
國慶節剛剛過去,作為校隊核心的他正準備去訓練了。
走著走著,一個籃球蹦過來,他隨手撈到手上。
“嗨,沖霄,這邊!”班上的一個同學叫到,讓他把球扔過去,他們一撥人在籃球場上打球。
李沖霄舉起球準備甩過去,不知怎么的神差鬼使,扔掉挎包,拿起球來了幾個胯下,然后又讓球在胳膊上滾一圈,接著幾個花哨的運球到籃球場上,在罰球線內一大步的距離,直接飛起一個雙手暴扣。
“哎,扣籃耶!”“哇塞,好帥!”
李沖霄在落地時依稀聽到幾個妹子的歡呼聲,然后他感覺右腿跟腱被人踢了一腳,一下子沒站穩,踉蹌了著坐到了地上。
他抬頭看向籃下,準備給予踢他的傻缺一聲問候,卻發現方圓三米有沒其他人。
這時候一陣輕微的疼痛從右腿傳來,他捂住跟腱,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刷的一下,臉色全白了。
李沖霄只感覺腦袋里面“嗡”了一聲,耳朵被塞滿了棉花,聽不到任何聲音。
嘴里像嚼過花椒一樣,整個頭皮、臉和下顎都麻住了。
一陣微風吹過來,冷的他想打哆嗦,汗水卻刷刷的往外流,腦袋被蒸汽燜住,衣服瞬間就濕透了。
“沖霄,沖霄?你怎么了?”
遠處傳來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李沖霄沙啞著喉嚨,忍住了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向圍過來的同學們請求到:“幫我叫個救護車,我的跟腱、跟腱,可能斷了。”
“什么?”“怎么可能!”周圍一片慌亂,有的同學過來扶著他,有的同學拿著手機打電話,有的學生去叫老師。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李沖霄趴在救護車里,讓隨車的醫生做了診斷,跟腱斷裂,八九不離十。
他眼睛緊閉著,額頭壓在交疊的雙手上,腦子里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班主任在旁邊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他清楚的記得,父親當年就是在比賽中跟腱斷裂,被迫離開了籃球。
父親傷愈后也掙扎過,可惜運動能力大不如前,加之心態沒調整過來,太過急躁,訓練的時候傷了另一條腿的十字韌帶,從此徹底告別籃球。
他和父親談到這件事的時候,父親語氣鄭重的告訴他,打球一定要小心,注意不要受到重大傷病。
對于普通人來說,十字韌帶、膝蓋、跟腱這些傷,一旦出現了,基本上就意味著以前打球的快樂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這不僅僅是運動能力下降,恢復的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心態上變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承受第二次傷病的打擊。
李沖霄牢牢記住了父親的話,每次運動都認真熱身。可一次疏忽,就帶來了悔恨終身的意外。
救護車在急診樓門口停住了,李沖霄隨著拖車出來,就聽到熟悉一聲“小飛”。
李光復接到班主任電話,急匆匆的趕過來,沒幾分鐘救護車就到了。他看到自己的孫子趴在拖車上,頓時心疼的眼淚都掉了出來,他理解孫子對籃球的熱愛,也太清楚這個傷病的影響了。
他抹了一把眼睛,快步走到跟前,輕聲的喊了一聲“小飛”,然后摸著李沖霄的頭。
李沖霄聽到爺爺的叫聲,抬起了頭,眼淚忍不住就嘩的流出來了:“爺爺,我的跟腱,我的跟腱,嗚嗚。”
“沒事啊,沒事。”李光復拉住李沖霄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先不要擔心,我們先等醫生做檢查,說不定沒事呢,不要擔心。”
護士推著床往病房去,醫院嘈雜的聲音漸行漸遠。
李沖霄雙手抓著頭發,咬著牙齒,淚眼朦朧中,燈光混合著白色的墻面,一下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感覺整個人飛進了一片光里面,空蕩蕩的,里面只有一個籃球場,在不停的旋轉。
他坐在白色的地板上,獨自垂著淚。突然他眼前伸出幾只手來,他抬起頭,看著好幾個穿著球衣的高大黑人男子,正彎著腰站在前面。
李沖霄仔細看向這幾個人,卻發現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看到他們的球衣號碼,印著21,42,24, 0, 35……
他們每個人都遞過一個手來,李沖霄不自覺的按照打球的習慣,伸過雙手搭了上去。那些人一起用力,把他拉了起來。
李沖霄正要說些什么,這些人突然消失了,他茫然的握了握拳頭,接著感到一陣清涼涌上了右腿跟腱。
這時候,他的肩膀被人拍動了。轉過身一看,一個身高過兩米面容一樣模糊的的黑人男子,穿著22號球衣,遞過來一個擰開了蓋的保溫杯,努努嘴示意他喝一口。
李沖霄接過杯子,迷迷糊糊的就開始喝。這是熟悉的枸杞茶的味道,他在爺爺的保溫杯里喝過很多次,不自覺的就一口氣喝完了。
反應過來的李沖霄不好意思的笑了,遞過杯子,正要道歉。
這名男子接過保溫杯,一下子消失了。沒等李沖霄回過神來,背后傳來一陣拍球的聲音。
他轉過身,只看到中圈站著一個一米八多的白人男子,穿著復古的短球衣短球褲,胸前印著12號。
看到李沖霄轉過身來,白人男子一個單手,把球傳來了過來。
李沖霄條件反射的接住了球,然后球化作一團光,融入了他的身體。
李沖霄再抬頭看時,白人男子已經消失。
接著他聽到“砰”的一聲,整個籃球場一下子破碎了,他轉頭一下,已經回到了醫院,剛才響動的,是B超室關門的聲音。
李沖霄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會出現這樣一個幻想,他只知道,對自己人生有著重大意義的一刻臨近了。
雖然他的父母給他掙下了億萬家產,這點傷對他的未來構不成多深的傷害;雖然他父母替他安排好了異地高考的路子,這點傷耽誤不了他多少前途;雖然他明知道完好的他,也沒什么機會打上職業,可李沖霄就是不甘心。
他從會走就抱著籃球,度過了父母不在、爺爺忙工作的那些日子。血、淚和汗水,打籃球對他來說,
不是什么信仰,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有過傷,有過痛,也有快樂;有過沮喪,有過爭吵,也有榮譽。他從沒有想過沒有籃球的日子是怎樣的,他只想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然而,這一切戛然而止了。
“最多只是跟腱斷了,沒事的。這個病治得好,不會瘸的,你莫太傷心。”
放射科的醫生聽說了李沖霄的病情,只道他在擔心會瘸腿,卻不知道是在傷心以后不能打籃球了。
“來,我們先把B超做了,看一下具體情況。”
李沖霄心里充滿了沮喪,這會兒也聽不進醫生的安慰。
“咦,這不像有事的樣子啊,跟腱不是好好的么?是不是搞錯腳了,換左腳上去。”
放射科醫生在觀察室很是驚訝,因為沒有發現右腳有任何問題,便讓換一只腳。
任憑醫生擺弄著自己,做完了B超,李沖霄被安排上一個輪椅,推了出來,默默的坐在爺爺身邊。
李光復握著李沖霄的手,輕聲的安慰著他:“小飛啊,沒事的。就算是跟腱斷裂了,也不是治不好。
你看你爸爸,還不是能走能跑的。他當時打不了球,是因為他急躁了,傷了另一條腿。”說著他又摸了摸李沖霄的頭。
“跟腱斷裂了又不是不能接著打球,頂多就是運動能力下降一點,你又不走職業籃球這條路,沒你爸那么大的影響。
你別太傷心了,等治好了,我提前退休,在家陪你好好恢復。要不了一年半載,你又能開開心心的打球啦……”
過了好一會,班主任拿著檢查報告過來了,表情很是怪異。
李光復急忙站起來,接過報告,推著進了診療室。
李沖霄盯著報告,眼睛里滿是希冀。
接診醫生看了看病歷,撓了撓頭,有些不解的樣子,他低下身子,撈起李沖霄的右腿放到支架上,捏了捏跟腱,然后問道:“是這條腿吧?”
“是。”
醫生又把右腿放下,左腿撈了上來,一樣的檢查了跟腱。然后又仔細的看了報告。
這一串動作讓爺倆更加緊張了,李光復小心翼翼的問道:
“醫生,這,還有其他問題么?”
“嗯,你站起來試試。”醫生指著李沖霄。
李光復帶著點懵,但還是連忙扶著李沖霄站了起來。
“走兩步試試。”醫生又下達了指令。
“啊?”李沖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讓你走兩步試試。”
在爺爺擔心的目光下,李沖霄嘗試著往前挪動。醫生看不過去了:“你正常走就好啦。”
李沖霄這會清醒了許多,仔細感覺了下跟腱,隱隱預約明白了什么。
他往前走了好幾步,又轉身走了回來,笑容一下子在臉上綻開。
他用力跺了跺右腳,嚇得李光復一哆嗦,然后右往上一蹦,一下,兩下,三下。
“你這腿明明沒事嘛,搞到那么夸張。”醫生把檢查報告往李光復手上一塞。
“你看看,左腿右腿一點事都沒有,這孩子裝的像要斷了似的,自己嚇自己啊。”
李光復急急忙忙的打開報告,仔仔細細的看了三遍:左、右腿與腳均未見異常。
“這么說,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報告上明明白白寫著呢。”醫生一指傻笑著做動作的李沖霄:“你看他活蹦亂跳的,能有什么事?”
李光復看了一眼做深蹲的李沖霄,又仔仔細細的盯著報告看了個來回,心里一陣無名火起,忍不住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后腦勺。
“你個小兔崽子,老子擔心成狗樣,你特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