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解決掉突然蹦出的小木偶后,就開始繼續出發。
走在灰突突的大地上,不時會有蠕動的團狀陰影如同風滾草般在眼前滾過,突然出現再又突然的消失。
這些連人型都維持不了的陰影都是各種生物遺忘的念頭,被丟棄在灰色原野上,成為夢境蠕蟲的養分。
背后的巨人丘陵不知何時被一座巨大且茂密的原始森林所替代。
一雙雙邪惡暴虐的眼睛從森林中窺探過來,貪婪的盯著凱爾幾人。
只不過,凱爾他們只要不想著過去,那么這些眼睛的主人就只能干瞪眼,一輩子也別想碰觸到凱爾他們。
當身后那藏滿了異怪的森林也消失不見時,一個金燦燦的麥田出現在凱爾幾人的面前,突兀的就像是憑空浮現的一般。
視野中,麥田后的小山坡上,是一座巨大的,用石頭建成的尖塔狀風車磨坊,巨大的灰褐色木質風扇似乎因為年代的久遠而顯得有些風化腐朽,看上去更像是蟬蛻后的殼翹。
凱爾站在原地,一時間看得有些恍惚。
在這終年以灰、紅為主的沉悶世界里,猛地看到一片金黃色,確實很有視覺沖擊力。
讓眼前的景象更像是大師繪制的油畫,美得讓人恨不得多駐足在原地上多看上幾眼。
直到油畫中闖進一只蟲子,岙正興沖沖的倒騰著它那四根蜘蛛腿般的螯肢向麥田撲去。
沒了觀賞興趣的凱爾也只得跟在后面向麥田方向走過去。
走進麥田旁,凱爾隨手扯了一把金燦燦、沉甸甸的稻穗,將其放在手里搓了搓,感受到手掌上的酥麻后低頭一看。
那一顆顆看似粒大飽滿的麥穗上哪里是什么麥子,分明就是一個個圓嘟嘟,金燦燦的小型蝗蟲,那如同鐮刀般的口器和腦袋就占據了整個身體的三分之二。
似乎是不滿凱爾的叨擾,這些被凱爾當成麥穗抓在手里的金色蝗蟲們正用自己鋒利的口器撕咬著凱爾手掌。
凱爾用力一捏,頓時一股濃郁的米香味從中散發開來,讓剛吃完飯的凱爾立刻感受到一種詭異的饑餓感,這香氣像是在誘使他舔舐掉手上那一團金燦燦的濃汁。
凱爾手指一搓,高溫的火焰從掌心中燃起,被火焰炙烤的那團金色汁液發出了蟲鳴般的怪叫,仔細一看竟是有無數透明的線蟲漂浮在上面,被火焰炙烤得胡亂扭動著身體。
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整片金色麥田都蕩漾了起來,那場景就像是有風吹過一般。
那不遠處的風車更是全身抖動了一下,凱爾這才注意到,那哪里是什么風車,分明就是一個將半截身體埋在土里的巨大蠕蟲,那微微抖動的風扇是它的翅膀!
岙這個時候趕忙說道:“這里就是稻草人先生的領地了,我小時經常來這里玩,只要別離開道路,這些東西就是一些再正常不過的東西了,像是這種蟲米更是我小時候的零食,不過不能吃太多,這玩意不好消化,我就有幾個饞嘴的朋友太貪嘴,吃多了這種東西,最后被體內的蟲子給蛀空了。”
說著,紐吉怪就用自己的螯肢割了一把麥穗塞入自己的口器里大口的咀嚼著,類似于炒米的香氣立刻撲鼻而來。
僅僅是聞上一聞,就讓人食指大動,直咽口水。
個頭巨大的阿薩卡撓了撓自己光禿禿的腦殼眺望著麥田的深處,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那我要是不走道路呢。”
岙用螯肢摩挲著自己的口器,語氣輕松的說道:“那你就得問問我那二十幾個不聽話的童年小伙伴了,反正我是再也沒見過他們。”
說完就率先走進麥田中不知何時開辟出的一條蜿蜒小道上。
走在小道上,周圍的“麥田”長勢十分的喜人,除了腳下的道路外,前后左右所見得都是這種金燦燦的“麥穗”。
似乎是回家的緣故,凱爾能清晰的感覺到岙整個身心都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態。紐吉怪比以往的話更多了。
“稻草人先生可以說是算的上是我們在灰色原野上的保護者,也是灰色原野中最慷慨的保護者了,只要你獻祭過一次,那么你就再也不需要向祂獻祭任何的祭品了。
啊,不要害怕,凱爾,你也可以嘗嘗這個蟲米的,只要吃得不多,還是可以的,這種蟲米的味道相當的不錯,阿薩卡你就算了吧,亡靈有沒有味蕾,給你吃也是浪費。”
就在紐吉怪的絮絮叨叨中,凱爾終于見到了所謂的稻草人先生。
那真的就是一個被插在稻田里,十字路旁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稻草人了。
一橫一豎兩根用麻繩綁成十字的木棍就是支撐它的骨架,金黃干枯的稻草就是它的血肉與表皮。
一顆被鏤空挖出眼睛和嘴巴的南瓜成了它的腦袋,一套早就破爛的不成樣子的衣物遮蓋在它的身上。
凱爾有些驚訝于眼睛這個稻草人,因為他竟然一點也感受不到這個稻草人身上的能量,仿佛它真的就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一件死物。
只是當凱爾幾人靠近后,一股紫黑色的漩渦將凱爾等人包裹住。
凱爾眼前的景色更是大變,先前的稻田早已不見蹤跡,四周如同古戰場般倒著大量殘舊的尸骸和斷裂的武器。
天空之中更是密密麻麻的鴉群,如同烏云般壓抑著整個人的心態。
而凱爾眼前的稻草人更是整個都燃燒了起來,那冰藍色的火焰滿是硫磺的臭味。
從南瓜頭里傳出轟鳴的嘶吼聲,那是來自深淵的語言,是褻瀆之語,僅僅是說出來,就足以讓大地爬滿蛆蟲與蛇,讓鮮花枯萎,讓樹木凋零。
惡魔語作為凱爾主要研習的語言之一,自然能聽懂稻草人所說的含義,只是眼前的這個稻草人似乎并非凱爾之前所想象的那樣。
從稻草人嘴里嘶吼出來的惡魔語翻譯過來僅僅是幾個不連貫的詞語:“天空……巨龍……獻祭……祭品!”
為了印證自己心中的某個猜想,凱爾走到稻草人面前試探的說道:“您好,尊敬的閣下。”
但稻草人的南瓜頭里依舊傳來那個機械的聲音,重復著“天空……巨龍……獻祭……祭品!”
撲棱棱的一只支紅眼烏鴉落在了稻草人的手上看著凱爾嘎嘎的叫了起來,就像是人類清嗓子一般,紅眼烏鴉嘎嘎叫著叫著就變成了一個尖銳的男性嗓音,用惡魔語尖叫道:
“啊,稀奇,真稀奇,新鮮多汁的人類,一個肉身走進灰色原野的人類,真是稀奇,稀奇!”
凱爾看著開口說話紅眼烏鴉,同樣用惡魔語問道:“您好,尊敬的閣下。”
紅眼烏鴉歪著頭想了想,在稻草人的手臂上蹦了蹦說道:“啊,作為督軍,我確實配得上‘尊敬’這個詞匯,不過我想你說的是主人,主人還在沉睡,獻上祭品,你就可以離開。呱呱!”
突然,一只纏繞著灰色藤條且流淌著巖漿的黑色手臂猛地從南瓜頭中探出,一把掐住了紅眼烏鴉的脖子后猛地縮了回去。
在一陣刺耳的撕扯聲和凄厲的啼叫聲中,一個體格健壯,身披黑色羽衣的烏鴉人從撕裂的南瓜頭中艱難的爬了出來。
凱爾看著比自己高出大半個身子,如同嘶吼般喘著粗氣的烏鴉怪人,下意識的把早已準備好的福羅克韋爾花遞了過去。
而對面的烏鴉人愣了愣,有些不情愿的接過凱爾手中的祭品道:“謝謝,雖然我知道你們巨龍葷素不忌口,但事先說好,我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