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中把臉一沉，拍了拍面前的電報：“本督要是去了，誰來收拾眼前這一爛攤子事？”
“督座盡管放心，這有卑職在呢。”
“張榮培你是巴不得本督讓馬子給弄死，你好接班當督軍是吧？”
“卑職豈敢，卑職豈敢啊督座！”
林玉中環顧張榮培和李麟，“咱們仨現在可是拴在一根草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張榮培低頭不語。
李麟頻頻點頭：“林長官所言極是，我們應當齊心協力共度難關！”
“真是要了命了，曹老帥和吳大帥要本督加緊進兵抱犢崮鏟除土匪，被土匪綁票的五國領事給本督發電，讓本督務必保證他們國民的安全！這可如何是好啊！你們先回去吧，讓本督好好靜一靜。”
抱犢崮山寨，關押肉票的院里。
一間瓦屋前，肉票們排成隊一個個進屋。
藍田坐在屋里的小桌前登記，貍子站在一旁。
一個大腹便便衣著華麗的中年男人嗚嗚咽咽地抹著眼淚。
“好漢，我真是沒錢啊！”
孫野走了進來，“人都說頭頂馬聚源，身穿瑞蚨祥，腳踩內聯升，這三大寶全讓你占上了，光你這一身行頭加起來也得一百塊大洋吧！你還說自己沒錢？”
“人送的！”肉票哭喪著臉。
孫野盯著他的眼：“真沒錢？”
“真沒錢大掌柜的！”
“沒錢好說，小老子一塊大洋也不要你的，拿你的這身行頭抵！貍子，給他扒光了，讓他光著腚下山！”
貍子上前便要扒這肉票的衣裳。
“別呀小爺！別扒！”
轉眼間，肉票掙扎著被貍子扒的只剩了褲衩。
貍子還要再扒他褲衩，這肉票拽著褲衩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別扒了小爺，我給錢！我這就去給家里寫信讓他們把錢送上來！”
“滾吧！”
貍子把他的衣裳連同墨水毛筆紙塞到他手里。
肉票哭喪著臉走了出去。
“下一個！”
林小晗走了進來。
孫野一怔：“林小姐你不用來這兒。”
“你要直接放我回去？”
“不能放你回去。”
“憑什么他們都能叫家人拿錢來贖，我卻不行？！”
“就憑你爸爸是林玉中！”
林小晗氣得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孫野，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小花！”
小花走了進來。
“大掌柜的！”
“給她在你們小姐那安排個住處，看緊了，別讓她跑了！”
綁了洋毛子后，孫野命弟兄們把他們十五個人關在了寨子里最大的一個院里。院里院外安排三百個弟兄日夜看守著他們。
洋毛子們在山上還算自由，除了不能出寨，在山里隨便轉，只是屁股后要跟著十幾個馬子。
起初，鮑威爾他們還害怕馬子會把他們都給宰了。
可兩天過去了，馬子們非但什么都沒對他們做，還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招待著。
身為記者的鮑威爾感到奇怪，便大著膽子去主動接觸馬子們。
他雖然是個高鼻深目的洋毛子，卻因在中國生活多年而說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馬子們很少有見過洋毛子的，一看這洋毛子主動跟自己套近乎，便紛紛湊上來跟他聊東扯西。
身為記者的鮑威爾很是風趣健談，很快便和寨子里的很多馬子混熟了。
他在寨子里轉的時候，發現寨里中不僅有男人，還有女人，老人和孩子。
他感覺這個土匪窩并不像傳說中的土匪巢穴那般充滿了血腥和滅絕人性，相反，他們所有人都相處的極樂融融。
孫野是他接觸的第一個馬子，藍鋼皮餐車上他便與孫野有過簡短的幾句溝通。
只是鮑威爾做夢都沒想到，孫野竟是一個嘯聚山林的山大王。
這個年青人舉手投足間時而透著紳士的儒雅，時而卻又盡顯一個殺手的瘋狂。
他的人生經歷了什么？
他之前是做什么的？為何選擇占山為王？綁架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
鮑威爾曾去畢恭畢敬的問詢孫野，孫野皆笑而不答，只告訴他：“鮑威爾先生，你告訴那些洋人，只要他們聽話老老實實在這呆著，我保證他們的安全。”
鮑威爾不甘心，又去問專門負責看守他們的王聰兒，并從王聰兒那里知曉了孫野的經歷。但王聰兒依然沒告訴他綁架他們的目的。他便只得作罷。
“羅賓漢”——這是聽王聰兒講了孫野的事后，鮑威爾在心目中給他的定位。
午飯后，孫野在寨子里踱步，走到關押洋人的大院外時，只聽院里嘰嘰喳喳好幾種語言混雜，嘈雜聲一片。
孫野好奇，便問把門的弟兄：“里邊兒什么動靜？”
“三掌柜的嫌洋鬼子在院里呆著沒事干瞎踅摸，就教會了他們賭骰子。三掌柜的正跟他們一塊賭骰子呢。”
孫野推開院門，只見十五個洋人全都圍在院里的大石磨盤前，每人手里都捏著多多少少一沓巴掌大小的硬紙板，每片硬紙板上都用毛筆寫著“大洋壹圓”。
王聰兒坐在人群最中間，她手里捧著兩只倒扣的碗在胡空搖晃著，碗里的骰子碰撞著碗壁發出稀里嘩啦的脆響。
周圍洋人們的藍眼睛隨著王聰兒的搖晃而不停的跟著閃動。
王聰兒停止搖晃，起身把碗放到磨盤中央。
“押大押小？”王聰兒掃視眾人。
“大大大！”
“小小小!”
“大！”
“小！”
洋人們用各國口音發出大大小小的聲音，同時把手里寫有“大洋壹圓”的紙板拍在磨盤上。
王聰兒拿開了蓋在上面的碗，里面三個骰子加起來是六點。
洋人們贏得喜，輸的急。
鮑威爾輸光了手里最后一個“壹圓”。
“王小姐，我的錢都輸光了！”鮑威爾聳聳肩無奈地說。
“好辦，沒錢我借給你！”
王聰兒伸手從磨盤下摸出筆墨和一筐裁剪好的巴掌大的紙板，拿毛筆在一個個紙板上寫下“大洋壹圓”。
鮑威爾道：“我已經輸了七十二塊大洋了！”
安特森得意得搖晃著手里一大摞紙板：“我贏了二十五塊！”
王聰兒把寫好的十張紙板交給鮑威爾。
“開始吧！開始吧！”洋人們用生硬的中國話嚷嚷著。
王聰兒剛端起碗，孫野便擠進人群把她拉了出來。
鮑威爾慌忙搶過碗：“我來我來！”
“我說你跟一幫洋鬼子攪和在一塊干嘛呢？”孫野把王聰兒拉到院里一個角落，有些生氣地說。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山東》，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