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格！”孫野爽朗道。
“孫掌柜，你說你們在山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過的好好的，干嗎跑外頭把幾個洋鬼子弄家里來？”林玉中語氣很是和善。
“林督軍，你都把我們弟兄脖頸子勒的快喘不過氣來了，還說我們過的好好的？”
“咱們兩軍交戰，針尖對麥芒，你們要是打不過，完全可以挑白旗認輸嘛！這樣還不失咱七尺男兒英雄好漢的風度。可你們卻悄沒聲息跑臨城去綁了洋毛子來當擋箭牌，這就有些耍賴皮了，孫掌柜你說是不是？”
老謀深算的林玉中是個笑面虎，一說起話來就笑咧咧的，根本讓孫野他們想生氣都生不起來。
孫野也學著他的樣子大大咧咧道：“林督軍過譽了，要說干耍賴皮不要臉的事兒，你們官府可比我們弟兄強得多，我們弟兄都是跟你們學的！”
“不敢當不敢當！孫掌柜你看這樣如何，你們把洋人放了，我們都行君子之道，再行開戰，你看如何？”
“放洋人當然可以，林督軍，先把你的兵撤出去吧。”
“只要本督把人撤了，孫掌柜就放了洋人？”
“只要林督軍把人撤了，我們就談判。”
“談判？”
孫野雙眼微閉，微微點了下頭。
“孫掌柜，你們綁了洋人的票不就是想讓本督撤兵嗎，本督把兵撤出去，你理所應當該放了洋人吧。”
“誰給你定的理所應當？”
“那孫掌柜想怎么辦？”
“怎么辦我還沒想好，林督軍你先把兵撤了，容我慢慢再想怎么辦。”
“孫掌柜要是想個三年五載的，那洋毛子在這豈不都得窩憋死？”
“那幫洋鬼子在我們這活的好好的。”
林玉中將信將疑：“真的？”
“我帶林督軍去看看他們。”
洋毛子們住的大院里，鮑威爾他們十五個人和十來個馬子混在一塊分成了三波陣營。
一波人趴在石磨盤上賭骰子，一波人在打麻，還有一波人在下象棋。
這幾樣都是王聰兒叫看守他們的馬子弟兄教的。
林玉中和張榮培進門時，三波人正在那忙玩的不亦樂乎。
“怎么樣林督軍，我說他們一個個都好著呢吧。鮑先生你過來！”
正在打麻將的鮑威爾聞聲跑來，手里握著一沓寫著“大洋壹圓”的紙板子。
“羅賓漢，我今天又贏了十一塊大洋！”鮑威爾得意地揮舞著手里的紙板子說。
“鮑先生，山東的林督軍來看你們了。”
鮑威爾不屑了看了林玉中一眼，沒說話。
林玉中滿臉愧色道：“鮑先生，你們受苦了……請各位外國朋友放心，我們政撫目前正跟孫掌柜的進行積極友好的洽談，相信用不了幾天，孫掌柜的就會放你們下山！”
鮑威爾冷冷地說：“林督軍，我們在這里百無聊賴，只有靠各種賭博消磨時間，這幾天里我們已經欠了王小姐他們好幾千塊大洋的賭債，到時候你要替我們還給他們！”
“好好好，政撫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回縣城的路上，林玉中納了悶。
“榮培，你說孫野那小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張榮培想都沒想：“督座，有道是殺人越貨短路劫財，卑職覺得馬子是想趁機訛詐咱們政撫一筆。”
“要錢？”
“卑職覺得是！”
李麟從前方策馬而來。
“二位長官！”
“呦李老弟！跟那幫聯合觀察團的洋毛子訪查完了？”
“完了！”
張榮培道：“李老弟，田納西那幫洋毛子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我們只是真對目前的現狀討論了一些關于馬子的問題。”
“都討論的些什么？”林玉中問。
“討論了大半天，他們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如果馬子兵力充足，就有可能挾持人質突破重圍；如果兵力不足或是馬子不想離去，那就沒什么擔心的。”
林玉中訝然：“就這些？”
“就這些。”
“這幫洋毛子說的不全是屁話嗎！”
“洋毛子也夠蠢的，派這幫糊涂蛋過來。”張榮培冷笑。
“洋毛子認為，只要他們夠橫夠硬，我們就拿他們沒辦法，這就夠了。”
“這幫洋毛子活脫一群馬子。”張榮培感慨。
“二位長官去山里，不知情況如何？”
“孫野答應放人，但是有條件，還得要本督把兵撤出山。”
“什么條件？”
“什么條件他沒說，不過本督估摸著，孫野無非是想趁機撈點大洋。”
“要是馬子只要錢的話，那就好辦了。”
“對，錢不是問題。”
“既然馬子松了口，那事情就好辦多了。我們再去探探孫野口風，看看他想要多少錢。”
張榮培趕忙擺手：“我可不去了啊，頭回去把我晾著不理，這次和督座一塊去，他光跟督座說話了，又把我當成了空氣。這回我說啥也不去自討沒趣了。”
“在下去吧。林長官這次已經鋪好路子了，在下想孫野他應該不會再難為人了。”
李麟揚鞭而去。
春夏之交的抱犢崮景致格外好看，孫野和李麟在林間漫步。
李麟和他說了林玉中的想法。
孫野嗤笑：“想得美，還我只要錢，林玉中他做白日夢呢！”
“野子，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孫野神秘一笑：“這個你以后自會知道。麟子，你回去以后這么跟林玉中說……”
飛機樓督軍行轅辦公室。
林玉中端著青花瓷蓋碗坐在沙發上，一只手用碗蓋輕輕拂動著碗里的茶葉。
李麟站在他面前。
“李老弟你說吧，本督不生氣。”
“林長官，這是孫野的原話。”
“說吧。”
“孫野說……老子要是想要大洋，把林玉中你爺你娘綁來不省事劃算多了，犯得著大半夜趴鐵道上劫洋鬼子嗎？”
“混賬！這個黃口小兒孫野！……要不是他綁了洋毛子，本督早就血洗抱犢崮抓了他大卸八塊了！”
林玉中氣得把蓋碗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臨城鎮外臨山腳下的鐵道上。
藍鋼皮快車如被劫那日一樣，安靜地歪在鐵道上。
林玉中、李麟、張榮培和田納西等聯合觀察團成員站在一旁。
田納西滿臉憤怒：“林督軍，你們要是再不能救出我們的國民，我們只能認為這是你們無能。我們會向你們民國政撫提出抗議，更換山東地區的長官！”
“田納西先生，請您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一定盡快救出被土匪劫持的各國朋友……”
林玉中滿臉愧色。
田納西等憤然離去。
他們剛轉身，林玉中便咬牙切齒小聲罵了句：“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