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驢車到縣城東城門口的時候,張凌看見王聰兒帶著一隊人馬從城門里策馬而出。
張凌看頓時春心蕩漾。
“這不是我的王——”
二羔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又用席夾子遮住他的臉。
“你狗日的堵我嘴干什么!”
“少爺,你忘了老爺交待的了,只許看馬子,不許看娘們!”
張凌伸著脖子要站起來瞧王聰兒,二羔子急忙拉他坐下。
“少爺您就別惹事了,咱撞見她幾回就挨幾回揍。俺可不想再挨揍里!”
“行了行了,本少爺知道了。”張凌戀戀不舍望著王聰兒遠去的身影:“本少爺早晚有一天要得到她!”
嶧縣和滕縣界碑處的山崗上,林玉中下令在此擺開山炮陣。
一排十幾門山炮擺在陣地最前沿,后面站著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官兵。
林玉中、張榮培、站在山炮陣地。
林玉中用望遠鏡看著前方的村子。
望遠鏡里,馬子們來來回回搬運槍械,這是周天成的防區,周天成帶著保安一團和賀老五的巡訪團在此防御。
“梓華啊。你這主意很好。先炮轟再上人。保證可以打馬子個節節潰敗。”
張榮培道:“督座您看,犬子為我們探清了敵情……”
林玉中道:“干的還不錯,你就在你那給他安排個差事吧。”
“謝謝督座,謝謝督座!督座,卑職請命,愿親自帶隊,一馬當先,將馬子一網打盡!”
林玉中笑模悠悠道:“你將他們一網打進了,我招安誰去?”
張榮培不解:“督座,李麟那小子就在后頭盯著,如果我們不盡全力圍剿,他不得向吳大帥告密?”
林玉中望著頭頂的日頭:“榮培,現在幾點了。”
張榮培看看表:“十一點整督座。”
“崔副官已經拉著李麟那小子去喝酒了。差不多了,再過十分鐘,兩個炮兵陣地同時發起進攻。”
林玉中的第二個炮兵陣地擺在另一個兩縣搭界處。
這里正對著的是辮子劉的防區。
孫野、辮子劉趴在一堵矮墻邊,眺望著對面官兵陣地。
隱約可以看見前方官兵陣地擺著一排十幾門炮。
“辮劉你快去叫弟兄們把各家院里的地窖子都打開。”孫野道。
“地窖里都是芋頭,咱晌午飯吃芋頭?”
“吃啥吃,你沒看前面兵崽子擺上山炮了嘛。”
辮子劉伸脖子瞪眼看一陣:“還真是的。”
“兵崽子這是想用山炮炸咱。等會炮一響,叫弟兄們立馬下地窖子。再派個弟兄把話傳給天成他們!”
“好嘞!”
臨城鎮上德恒酒樓雅間,崔梓華、李麟二人的小酒剛剛開喝。
李麟恭維崔梓華:“在下剛來嶧縣時,就聽聞這有個前朝翰林崔老爺子,崔老爺子的大名無人不曉,如今梓華兄又做了林督軍的副官,可真是光耀門庭啊!”
崔梓華回禮:“我也久聞吳大帥麾下有一個義子是員虎將,今日能做東請李兄吃喝一頓,梓華不勝榮幸。”
“梓華兄過獎了!不知崔老爺子如今在青島身體可好?”
“家祖父身體一直很健朗,只是自從舍妹走了以后,經常悶悶不樂的。”
“我聽說,令妹是馬子頭孫野的未婚妻?”
“那是當年家祖父和孫野的父親定下的娃娃親。我在日本留學三年,沒想到回來以后,孫野就當了馬子了。”見李麟盯著自己,又忙說:“我原來在歷城縣做秘書,劫車一案發生后,督軍叫我來嶧縣與孫野談判,本以為憑著我們過去的關系,我說話他會聽,沒想到我好話說盡,他就是水潑不進,說什么都不招安。”
“他當年的事我看過,咱們的人殺了他家七口人。再要他反過來臣服于我們,他當然不會答應。”
崔梓華有些慌神:“雖然我和他有著過去的關系,可現在他是匪我是兵,自從他下山接管嶧縣以后,我就和他沒有任何來往了。”
崔梓華語畢,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李麟。
李麟微笑著:“梓華兄不必急著開脫關系。這又不是法庭,弄的跟我向你問罪,你坦白似的。”
崔梓華干笑著:“梓華所言,句句發自肺腑。”
“梓華兄,你跟孫野關系那么近,要是想治你得罪,政撫啥罪不能給你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給你隨便安一個通匪之罪,你百口莫辯。”
崔梓華慌了:“李兄,我可真沒——”
“開玩笑開玩笑嘛!”
“李兄,這玩笑可開不得。”
李麟饒有意味地說:“梓華兄,你跟我說實話,你和孫野是發小,現在我們正在圍剿他,他說不定就會被亂槍打死。你就真的一點也沒感覺?”
崔梓華一聲輕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既然選擇了當馬子,就只有被剿滅的份了。”
“梓華兄此言差矣,當年我在濟南私立正誼中學讀書的時候,校長曾跟我們說,世間無不可造之材,無不可用之人。孫野雖是馬子,可——”
“李兄是正誼中學的?”
“正誼中學第三期。”
“我是第一期!”
“那咱們還是校友呢,我得叫你一聲學長了!”
“不敢當不敢當。孫野好像也是第三期的。”
李麟想了想:“我跟他是同班同學。”
“沒想到我們越說關系越近了。來李兄,我們再干一杯!”
二人相視而笑,舉杯一飲而盡。
又喝了一會兒,一陣隆隆的炮聲傳來。
崔梓華內心一顫,手里酒杯顫了一下,幾滴酒撒到菜里。
李麟微微一笑:“林督軍率弟兄們在前方剿匪,我們兄弟兩個在此喝酒。真有意思。”
“李兄此次并無作戰任務,而梓華這個副官又是個閑差。他們打仗咱們逍遙,這也是一樂事啊!”
李麟醉意朦朧:“怎么沒任務?吳大帥給我的任務是監督林督軍剿匪;而林督軍給梓華兄的任務,是阻止我監督林督軍剿匪。”
“李兄這話可不能亂說,不能亂說。”
“梓華兄,孫野是你妹夫,是我同班同學,我們又是校友。還有什么說不得的。”
崔梓華爽快一笑,倒滿兩杯酒:“兄弟這也是沒辦法啊。大總桶和吳大帥給督軍的命令是一撫一剿彼此矛盾的。督軍的兵調去一大半去打張作霖,手里就還剩一個旅,想執行大總桶的命令把孫野招撫了。可吳大帥那頭他也得罪不起啊。所以才硬著頭皮去剿匪。可是如果太賣力又怕兩敗俱傷得不償失,不賣力你李兄又在后頭監督著,所以,所以叫我來——”
“哈哈!打住打住,來喝酒!心照不宣,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