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吳大帥沒說。反正一個旅只能有一個旅長。”
周天成似有所悟,抓起桌上的手槍對著張榮培。
“梓華你看看,新編旅的人就是有本事,前天旅長拿槍指著本督,今天又來個團長……”
“天成,把槍放下,你這是干什么!”
“張榮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害了我們旅長,要我做他的位子!”
“你知道就好。”張榮培不緊不慢的說。
“你把這委任狀收回去,我不做什么狗屁旅長,你不能害我們旅長!”周天成把委任狀拍到桌上。
“本督不會害他,本督要你——用你們的黑話,就是砸了他。”
“你做夢!我告訴你,就是我把自己給砸了,也絕不會害我們旅長!”
張榮培滿不在乎:“天成,李麟是你親手殺的,藍田也算是你殺的,都殺了兩個了,還在乎多那個把人嗎?”
“不一樣,旅長是我兄弟,是我兄弟!”
“孫野拿槍指著你腦門的時候,管你是他兄弟了?”
“不是兄弟能放了我嗎。”
“不是他放的你,是天老爺。”
周天成無言以對。
“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張榮培用手敲打著桌上的委任狀,“這新編旅旅長一職,就是你的后福!”
“我不稀罕!我辦不到!……”
“你要辦不到,那本督也辦不到了。”
“你?!”
“你要辦不到本督要求的,本督也保不齊嘴就跑了風,把李麟和藍田的事告訴給孫野。到時候,光是你的那幫弟兄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到時候你的弟兄誰還把你當人看!”
“你卑鄙!”
“本督跟你,究竟誰更卑鄙?”
“我砸了你!”
“本督你知道你飛刀使得好,功夫卻了了。”張榮培說話間奪下周天成的槍,一把丟到桌上,“天成,當你下不去手的時候,想想他的槍口對著你的那一刻,你就下的去手了……”
“你害我!”
“錯,本督是在幫你!”
“沒想到張榮培竟使出這招,太卑鄙無恥了!”
走出飛機樓,崔梓華氣沖沖罵道。
周天成愁眉不展,不知該說什么。
“天成,你打算怎么辦?”
“我去告訴我們旅長。”
“你要去送死?”
“雖說是我害了李麟和藍田,那我那都是為了旅長,為了弟兄們,我問心無愧。旅長要是不理解我,他砸了我,我也沒話說。”
“你要死了,林小姐怎么辦?”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天成,你聽了督座的,孫野就得死,要不聽他的,你就得死。你跟孫野都是我的兄弟,大哥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了。”崔梓華面露難色,“孫野對你下的去手,你卻對他下不去手。孫野真是愧對了你這個好兄弟。”
“旅長叫我來問問孫先生的事情,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回去了大哥。”
崔梓華目送周天成離開,走進茫茫雪中。
回到縣政府辦公室,崔梓華撥通了張榮培的電話。
“什么,他回去了,梓華,萬一他要是向孫野坦了白。咱可就前功盡棄了!”
“督座放心,他沒那個勇氣。督座,還有三天ge.ming軍的北伐先遣軍就打過來了,咱們是不是該部署一下了?”
“用不著。咱們在南京的諜報人員傳來信,南京的ge.ming軍那幾個當大官的為了當孫大炮的接班人,都爭成一鍋粥了,他們自己很快就會打起來。他們哪還心思顧北伐?”
“聽當初藍田的口氣,似乎他們的先遣軍已經開始北上了。”
“梓華你把心放肚里吧。他們先遣軍叫江蘇督軍的人給困在六百里外淮陰城了。ge.ming軍那些大官們光顧著爭當接班人,沒人管他們了!”
雪還在下,大院里的雪已經快有一指厚了。
貍子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院里隨風卷起的雪花。
辮子劉在辦公室里炭盆走來走去。
孫野、王聰兒坐在椅子上。
貍子望著雪,陷入迷茫……
他記起了前一陣子在飛機樓門口遇見周天成和崔梓華的事。
那天,藍田還沒從南京回來。
他路過飛機樓外的大院時,不經意間看見周天成和崔梓華并肩走進大院。
“二哥和崔大哥這干什么?”
貍子看著周天成和崔梓華進了飛機樓。
貍子捂著肚子要進院。
看門的兩個官兵攔住他:“干啥呀兄弟?”
貍子捂著肚子痛苦狀:“兩位兄弟,我是新編旅的,你們這有茅房吧,我肚子疼,快憋不住了……”
“茅房從這進去往左拐就到了。”
“好嘞,謝謝二位弟兄了!”貍子捂著肚子跑進院來,他跑進飛機樓,發現周天成和崔梓華進了張榮培的辦公室,便躡手躡腳湊到辦公室門口聽著里面的動靜。
他聽到屋里傳來了周天成的聲音:“藍田是我同生死同患難的弟兄,要我害他,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貍子打了個冷戰。
“要本督抓他倒是可以,不過定罪可不好辦……雖說你是證人,可你不能拋頭露面,本督沒有證據也治不了他的罪啊。”這是張榮培的聲音。
“他隨身帶著一封孫先生的親筆信,是等北伐軍的先頭部隊到這時交給他們,與他們接頭之用……”
貍子又想起了軍牢刑訊室里的一幕:張榮培不動聲色拿出孫先生的親筆信,遞給孫野看。
還有藍田死后,孫野他們回到旅部大院時周天成的反應,他倚著身后一根柱子緩緩癱坐在地上,無聲懊惱地哭著,雙手攥起拳頭不停錘著自己的頭……
辮子劉的話打斷了貍子的思緒:“二哥咋還沒來。”
“他總得問清楚吧。”孫野說。
“二哥這一陣子老往崔縣長那跑……”貍子說道。
“他把他表妹介紹給你二哥當媳婦,你二哥不得為好未來這個大舅子。”孫野隨口說。
貍子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辮子劉道:“也不知二哥那媳婦談的怎么樣了。”
王聰兒道:“他前兩天不說了嘛,人家那小妮子過兩天回嶧縣看他。”
辮子劉道:“這么說有戲?照俺說,回頭大掌柜的跟少奶奶你倆,二哥和他媳婦,挑個好日子你四個一塊把事兒給辦了吧!”
周天成踏雪歸來。
他耳邊忽然響起了張榮培的話:……光是你的那幫弟兄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到時候你的弟兄誰還把你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