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同享,患難同當!
同心同德,一起去闖!
兄弟之妻,為我姐妹!
兄弟父母,為我爺娘!
兄弟兄弟,為我兄弟!
誰人背叛,斷頭而亡!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亡!”
伴隨著這聲排山倒海的齊聲吶喊,一滴滴鮮血順著指尖滑進裝滿酒的水桶里,一千弟兄的血混著酒凝聚融合在了一起。
每人一碗血酒,一飲而盡,將一個個酒碗在地上摔得粉碎粉碎。
所有人都把槍口向天,槍聲蓋住了呼號作響的暮秋的西北風!
臘月的天很冷,幾乎滴水成冰。
雖然如此,弟兄們卻沒有一個人呆在溫暖的火炕屋里暖和,全都在寒天凍地上忙碌著采石、搬運、挖地基、砌墻。
寨門被張榮培借來的山炮給轟塌了一大半,不修是肯定不行的,雖然冬天并不適合施工,可兵崽子卻不會因為你沒有修好防御工事就不來收拾你。
小憩的工夫,弟兄們三五成群點起火堆烤火取暖。
孫野見辮子劉不跟別人在一起烤火,卻自己不聲不響跑到一個角落里點起了一堆火,一邊烤著火一邊用小木棍在火里翻弄著什么。
孫野好奇,便走上前去看,原來這小子在自己偷偷烤土豆吃。
見是孫野,辮子劉嘿嘿一笑,從火堆里挑起一個土豆給孫野。
“大掌柜的你吃,俺剛烤熟的!”
“嗯!味兒還不錯,真是餓了吃什么都香!”
貍子領著個老頭子走了過來。
孫野定睛一看,竟是孫全。
孫全原是孫家的管家,與孫野家住鄰村,孫野焚家上山后,孫全便回家種地去了。
“七叔你怎么來了?”
“五少爺,此前張翼民離家的時候不是跟咱爺倆說,以后他要有事找你就寫信寄到我家嗎,剛才郵差去我家送了封信,我一看是張翼民寄來的,就趕緊給你送來了。”
孫全從懷里取出一個信封交給孫野。
孫野趕忙拆開信封來看,信封里除了張翼民的信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個二十七八歲左右長相英武身穿軍裝的男子照。
辮子劉啃著土豆把臉蹭過來也要看信。
“你又不認字你看什么啊?”
“俺看大掌柜的看著信恣的屁顛屁顛的,這里面肯定寫的是好事,大掌柜的快告訴俺!這照片上的人是誰呀大掌柜的?”
“你把天成和王聰兒叫來,我跟你們仨一塊說!”
“好!”
孫野叫過貍子,讓他領著孫全去兄弟堂喝茶,隨后便背過雙手站在火堆旁等候。
辮子劉領著王聰兒周天成走了過來。
“辮劉說張翼民來信了?”王聰兒欣喜地小聲說。
孫野得意地把背在身后的手亮了出來。
本來他手里捏著的是張翼民的信,可此時信卻被身后火堆上竄起的火苗給燒著了!
他趕忙用手去拍打火苗,王聰兒三個見狀也手忙腳亂上來幫忙拍打滅火。
火是滅了,可信卻被燒的只剩下了不到巴掌大,照片倒是只燒掉了一個小角落,可燒掉的角落偏偏是人臉!
王聰兒無語。
周天成、辮子劉瞠目結舌。
孫野哭笑不得地瞅瞅信,再瞅瞅照片,傻了半天才壓低聲音說:“算了,信你們也別看了,還是我跟你們說吧,南方的革命蕩已經答應收編咱入他們的伙了!還派了個有本事的人來幫咱,張翼民說這人可做過孫逸仙的貼身護衛!”
孫野把燒掉人臉的照片攤在王聰兒三個面前。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傻了眼。
“張翼民說要咱去縣城火車站接這個叫藍田的人。”
王聰兒埋怨道:“人臉都燒沒有了,這人就是站在咱跟前咱也認不出人家啊!”
周天成慌了:“少爺這可怎么辦啊?”
“別急,我看了他的照片,記得這人長什么樣。”
“俺也看了,也記得他長啥樣!”辮子劉道。
王聰兒問:“他什么時候到?”
孫野這下可撓頭了:“這個……我剛才還沒看完,也許好像大概是……十幾號吧……對,就是十幾號!”
“十幾呀?”
“這個我真想不起來了,明天就是臘月十一,從明天咱天天在火車站守著一直到臘月二十,保準能等著這個藍田!”
王聰兒道:“行吧,我帶幾個弟兄去接他。”
“你們去有個屁用,就我跟辮劉看過藍田的照片,多少還記得他的模樣,你們去接豈不跟睜眼瞎似的。”
“那你倆多帶幾個弟兄去。”
“人多扎眼,容易引起兵崽子的主意,我倆好好化化裝拾掇拾掇,保準兵崽子認不出來!”
“行吧。”王聰兒又想起了什么,“對了,咱得先商量好給人家藍田在咱山上安排個差事。”
“嗯,人家是孫逸仙的貼身護衛,放過去可是御前侍衛,咱可不能虧待了人家。”孫野沉思中。
周天成道:“少爺,你看咱現在從大掌柜到六掌柜都有了,這就跟當年的劉皇叔有了關張趙馬黃五虎將似的,咱現在唯獨就缺一個軍師,不如就叫這個藍田干諸葛亮那角兒,給你當軍師!”
抱犢崮就數周天成資格最老,他都這么說了,眾人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
臘月十一這天,孫野和辮子劉天剛亮就下了山。
孫野頭戴禮帽身穿風衣,臉上架著一副圓形金邊眼鏡,模樣像極了一個玩世不恭的紈绔子弟。
辮子劉一身長襖外罩棉馬甲、頭頂瓜皮氈帽裝扮成一個仆人模樣趕車,二人有說有笑到了嶧縣火車站。
在出站口從一大早守到黃昏,他倆幾乎把出站的所有人都瞅了一遍,愣是沒一個跟照片上那個叫藍田的長得像的。
辮子劉從站里顛顛跑了過來小聲道:“大掌柜的,俺剛去站里問過列車員了,這是今天路過咱嶧縣的最后一班車了,咱客人還沒到,咱等明天再來吧!”
“走吧!”
天太冷,人坐在馬車里不動彈有些凍得慌,孫野便下了馬車在前面走,辮子劉牽著馬車在后面跟著。
剛在大街走出不遠,孫野看到走在前面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崔梓童!
自從梓童上次半夜進山被韓貴抓住又送回后,爺爺崔翰林便徹底不讓她出門了。
可身為女人有三寶,一哭二鬧三上吊,梓童雖是個大家閨秀,卻也不例外。
她先是哭,白天哭夜里哭,連著哭了十幾天。
爺爺根本不吃這一套!
見哭不管用,梓童又改成了鬧,把家里的東西又摔又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