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文聞言心中一驚,要知道村中的村民們辛苦種田一年到頭來也掙不到幾兩銀子,就是那些在作坊中的工人們每月也頂多二錢銀子,這一兩銀子的月俸不可謂不多,有了每月一兩銀子,生活質量都能得到極大的提高,連忙問道:“柳先生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
宋應文有些激動的站起,說道:“好!此乃天大的好事,我這就回去跟我爹說!”
說罷,連飯都不顧上吃了,快步走出了院子,來到了宋青的家中。
“爹!”
宋青正呼嚕呼嚕的吃著粥,門外便突然響起了宋應文的叫聲,連忙起身打開門,笑道:“應文啊,你咋來了,快進來,吃飯了沒?爹熬了些米粥,一起喝點兒!”
對于他這個兒子,宋青是十分喜愛的,可人家長大了娶了媳婦,自然要分家住,但平日里來往甚密,經常走動。
宋應文也不客氣,自己拿碗盛了粥坐到桌旁,拿起筷子夾了口咸菜吃了起來,宋青想了一下,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小壇子和兩個小杯,倒出略有些渾濁的漿液放到宋應文面前道:“來,陪爹喝點兒。”
兩人碰了幾杯后,宋青老臉上浮現兩抹紅暈,咯咯笑道:“兒啊,是不是楊老爺叫你來的?”
宋應文喝粥的嘴巴一頓,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嗯!”
“想必是為了那煤山吧。”
“嗯,爹你都知道了。”
宋青哈哈笑了兩聲:“這有什么難猜的,這么晚了你不在家吃飯突然一個人來找爹,除了有事還能是什么情況?說吧,楊老爺怎么跟你說的?”
“楊老爺說,只要咱們把煤山租給他們,他便會雇傭村子中的漢子們做工,每人每月一兩銀子,還加上租山的錢!”宋應文想了一下說道。
宋青沉默了一會兒,神情有些凝重,端起酒壇連喝了幾口酒,打了個酒嗝說道:“兒啊,爹心里明白,那黑石并不是什么劇毒之物,爹這些年不讓你們去碰那些黑石,就是怕你們跟爹當初一樣太過大意,不經意間便傷害了自己,你娘當年就是因為爹的一時大意,才著了風寒落下病根,生下你后沒幾年便去世了。”
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宋青抽了抽鼻子繼續說道:“爹這些年一直不能原諒自己,覺得愧對你母親,要是爹當初多備些木柴,都不會有那事發生,可爹并不恨那黑石,只恨自己太過粗心大意,知道為什么爹不愿意將煤山租出去嗎?”
宋應文搖了搖頭,宋青說道:“這些年不是沒有大老爺來找過我,開出的價格也還湊合,可是他們不愿意雇傭村子里的人當工人,就算有些愿意雇傭的,工錢開的也是很低,還不如咱們自己種田能填飽肚子,可如今不一樣了,楊老爺是個好人啊,一兩銀子一個月,這可是咱們從前遠遠不敢想的好事啊,爹心中明白那煤山的價值幾何,其他的老爺都是被黑豬油蒙了心,只想著賺銀子,爹不敢將煤山租給他們啊,咱們村子從來沒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東西,只有那座煤山了,爹一直都在等一個有良心的老爺啊!”
似乎早就準備好了般,宋青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張疊的四四方方,微微有些發黃的紙放到桌上,笑道:“知道爹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就將煤山租出去嗎?這地契不能讓爹自己拿出來,必須得是旁人,這樣咱們的價格才會高,兒啊,爹老了,陪不了你幾年了,今天再教你一個道理,凡是得來的太過輕松的東西,人都不會太過重視,只有辛辛苦苦耗費心血得到的東西,才會珍惜啊!”
“爹今天真的很開心,你沒有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楊老爺找過你之后你不是去找其他村民而是第一時間來了爹這里,說明你有孝心啊!”
宋應文有些憤慨的說道:“爹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幾歲就沒了娘親,是您將孩兒一點點的養大成人,教兒子讀書考取功名,即便是再多的銀錢,也不能讓兒子做出傷天害理的大逆不道之事!”
“好好,地契你拿去吧,給楊老爺,就說爹同意了,楊老爺是個厚道人啊,倒是他身邊的那個什么柳先生,雖然看起來長得人模人樣的,心里的花花腸子多的很呢!”
“爹......這條件是柳先生開的......”
宋青聞言一愣,臉色一變突然改口道:“我就說嘛,柳先生長得中正平和,氣勢不凡,一看便是那天上的菩薩,善心腸啊!”
宋應文:“.......”
似也覺得自己這么說有點兒沒有底線,宋青老臉一紅,有些羞憤的一抬手指向門外:“還不快去?!”
說完就要抄掃帚,嚇得宋應文大叫一聲奪路而逃,等到宋應文走后,宋青走到里屋,打開床頭的一個紅木制作而成的小柜子,取出一只發釵,老手摩挲著,眼中露出追憶之色,喃喃道:“秀兒,應文他長大了......是個好孩子,你可以放心了......”
宋應文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心里更加佩服起自己的父親,這一切都在他的的掌控之中啊!
興高采烈的來到院子外,迫不及待的就踏了進去,叫道:“柳先生,楊老爺!事情我辦好了!”
“咳咳!咳咳!水,水水......”
好不容易有口飯吃的楊鈞塞了一嘴,被門外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驚到,一口飯沒咽下去又上不來,卡在了嗓子眼中,憋得臉頰通紅,手在空中亂揮,柳安連忙將桌子上的茶壺遞給他,見他一把奪過去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才緩過來,頗有些惱怒地看了不明所以的宋應文一眼,叫道:“你喊什么喊,不知道讀書人要有讀書人的樣子嗎?!”
撓了撓頭,宋應文不知道楊老爺為什么突然對自己發這么大火,但想起懷中的地契,委屈之意頓時盡去,嬉皮笑臉的從懷中拿出那張黃紙遞給柳安,說道:“柳先生,幸不辱命!我爹說他同意將煤山租給咱們了!”
“這么快?!”柳安張著嘴不敢置信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