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一臉奸笑著看著柳安,心中感慨,這柳安看起來老實厚道,沒有心機,實則一肚子壞水兒,如此奸詐狡猾的辦法,自己之前怎么就沒想到呢?
這幾招以退為進,渾水摸魚,暗度陳倉,柳安玩的是易如反掌,一舉三得,離間了朱由校與內閣那本來就不牢靠的關系,又搏到了圣眷,日后定是平步青云,前途無量,同時還兌現了承諾,真真兒的是送了自己一份打著燈籠也難尋的良機,要是自己這都把握不住,這司禮監秉筆太監,不做也罷。
可說句實在話,什么一箭三雕,什么渾水摸魚的,柳安真沒想的這么深,他只是不忍心看著來年的大旱讓無數的百姓流離失所,易子相食,畢竟,他是漢人。
不是為了朝廷,不是為了虛名,柳安一直覺得,既然老天將自己送到了這個時代,就是想讓自己做些事情。
此一路入京,經常便能看到三三兩兩的難民步履闌珊地走著,身上背著的包袱壓彎了腰,那面黃肌瘦,懷揣著最后一絲希望向著就近的州府前進,只求活命。
丫丫經常掀開簾子望向那些難民,不忍的看向柳安,問咱們為什么不救他們,明明有那么多的錢糧。
柳安摸著丫丫的頭,總是嘆氣,說咱們救得了十個百個,救不了天下千千萬萬的難民,要想從根本上拯救他們,就要革除弊端,打擊士貴,而這,談何容易。
在魏忠賢到來之前,朱由校握著柳安的雙手,詢問旱災來臨,光挖地窖有何用。
柳安面容嚴肅的說,屯冰。
“冰?”朱由校一臉迷茫,地窖可以屯冰他知道,可天下哪來那么多的冰可屯?今年陜西大旱,田地荒蕪,顆粒無收,清池湖泊也都見了底,就算到了冬天也是無冰可結。
如果是正常年景,朱由校的說法并沒有錯,可柳安看過記載,明天啟、崇禎年間,夏大旱,冬極寒,因饑寒交迫而死之人數不勝數,福州、杭州境內降大雪,自長江以北,遼東沿海諸地具結冰霜,吸之如利刃割喉,痛苦無比,海面成冰數百里,踏之如地,可行于其上。
柳安的真實想法,便是趁正直夏季干旱,百姓們無事可做,深挖地窖,待到冬天,鑿冰儲之,以備來年干旱之時化冰成水,澆灌農田。
可就算每家挖的地窖再深,也無法供應起黍米稻谷所用,而此時,紅薯土豆等作物已經傳入了大明,只不過尚未普及。
柳安點了點頭:“不錯,今年入冬,必將酷寒,命人將陜西周邊各府,遼東等地海岸所結之冰運到陜西,或有一線轉機。”
即便朱由校無比信任柳安,此時也不免迷惑,心道莫不是這柳安在誆騙朕?
可見柳安神情嚴肅,不似玩笑,再回想起他方才不畏生死,再三請求自己,略一沉吟:“好,朕信柳先生。”
魏忠賢自然是沒聽到兩人的對話,一直以為此乃柳安的計謀,專門為了助他一臂之力所說。
雖看出了魏忠賢的想法,但柳安也不打算說透,既然誤會了,就讓他誤會便是。
出了皇宮,時辰已接近了亥時,洪峰和楊來兩人站在馬車旁不知等了多久。
見到柳安出來,兩人趕忙迎了上去,還不待開口詢問什么,就見柳安抬手止住了兩人的動作,說道:“回去再談。”
雖然是宵禁,但皇宮附近巡視的禁衛隨處可見,不住地打量柳安等人,如若不是魏忠賢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怕早就要被抓去審問審問。
洪峰在前邊趕著車,楊來在馬車中撓了撓頭,還是沒能按捺住好奇,小聲問道:“柳先生,陛下召見您都說了什么,有沒有賞您個什么官兒當當?”
如果說一行人中最期待柳安入朝為官的,非護衛長楊來莫屬,他可是對柳安報以厚望,巴不得柳安帶著自己跑到陜西登高一呼,改天換日。
那于饒州城外柳安借用的葫蘆,到現在還被他掛在腰上,走坐的不離身,儼然當成了寶貝疙瘩。
在前方趕車的洪峰聞言也豎起了耳朵,等著柳安的回答。
“陛下他倒是問了老夫要什么賞賜……”
楊來的眼睛猛的亮起,十分期待的看著柳安,連連點頭:“嗯嗯,然后呢?”
“然后老夫沒要官,只是讓陛下答應老夫一個請求。”
精光更盛,楊來感慨道:“柳先生您肯定提了個很不容易做到的請求吧,陛下對您如此看重,想來一定答應您了。”
柳安點點頭:“不錯,陛下確實應允了下來。”
楊來一拍手,說道:“我就知道!像柳先生這般的人,陛下肯定是無比重視,那……柳先生您向陛下提了什么請求?”
“老夫說,讓陛下……”
“嗯嗯!”
“命陜西各家挖地窖。”
楊來一拍大腿,毫不遲疑的贊嘆:“太好了!這樣柳先生您……嘎?!”
“挖,挖地窖??”楊來一臉迷茫,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就連洪峰,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不明白柳安此舉的意義為何。
見柳安好像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楊來急了,催促道:“柳先生您別說一半兒啊,這挖地窖是怎么個說法,莫不是有什么特殊意義所在?”
“老夫觀星相卜卦,得知陜西即將連年大旱,天下災難無數,讓陜西百姓們深挖地窖,以備來年屯冰之用。”
“算卦?屯冰?”前者楊來還能理解,這畢竟是柳安的看家本領,這沒的說,可這屯冰……是為了什么?夏天將冰塊賣于富貴人家解暑嗎,雖然這倒不失為一個賺錢的好辦法,可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冬季屯冰,夏天化冰為水,灌溉農田。”
楊來徹底懵了,原來自己之前的猜測一個都不對,反而是那個最不可能的想法猜中了,他雖然是個糙漢,只善軍伍,沒怎么種過地,可他也知道就冬天屯的那點兒冰根本沒辦法用來種糧食,化個幾次就用完了,到最后只是做無用功罷了。
柳先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