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自是熟悉,房中幾人一聽便知是誰。
龔沝謙聽到那聲叫喊面色一喜,也是起身說道:“徐郎中今天來的趕巧,正好下官設了宴置辦了好酒好菜,還請了宋家兄弟和任提督來,這真是天意讓咱們相聚一堂啊!”
狗屁的天意!老子看那就是你們聯合算計好的!任成林臉色難看,坐在位子上冷哼一聲,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徐江容跨過門檻,看到那背影眼睛一瞇,好似真事先不知情般詫異,旋即苦笑著拱了拱手道:“這真是本官沒想到,既然是今天龔司房你宴請宋家兄弟和任提督,那本官還是不打擾了,明日,明日再來。”
“哎!別啊徐郎中!”龔沝謙急忙跑過去拉住徐江容,笑道:“來都來了,這半途離去算什么事情,教別人知曉了還以為是咱不歡迎您吶!想來宋家兄弟和任提督也是這么想的對不對?”
龔沝謙笑著瞥了宋應星二人一眼,宋應星笑道:“是啊,徐郎中來都來了,哪有離去的道理?”
“哼!徐郎中莫非是瞧見本官在此,不愿入席嗎?!”
背坐而對的任成林頭也不回的說道。
徐江容露出為難的神色:“這豈敢,任提督執掌軍器局,品級尚在下官之上,下官豈敢拂了您的面子,既然大家都不嫌棄本官,那本官也就不再拘謹了。”
“應該的,今天是家宴,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何須恁多顧慮?徐郎中先請坐下說話。”
徐江容再推辭了兩下,才假惺惺的坐在了主座上,舉杯說道:“既然諸位不嫌棄本官,那本官也剛才的失禮陪罪!”
任成林瞧著他那副神情,心中一頓反胃,但礙于宋應星兩兄弟也在場中,若自己太過不給面子未免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只好勉為其難的拿起酒杯抿了點兒,算是聊表心意。
任成林不說話了,徐江容到是來了興致,拉著宋應星就問在兵仗局如何,適應不適應之類的話,言語間好似一個關心愛護下屬的長官。
原本任成林是不打算說什么的,心想混到散場后找個機會再請宋應星二人吃酒便是,可直到那徐江容將事情扯到了軍器局頭上。
“哎呀,兩位兄弟來了兵仗局算是到了苦旮旮,兵仗局可是不比軍器局,那真刀真槍的,隨便扣些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若是去了軍器局,兩位兄弟怕少不得腰纏萬貫!”
就跟喝多了酒大舌頭般,徐江容醉眼微醺地忽然說了這么一句,頓時房中一寂,緊接著便是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徐江容!你是在說本官在軍器局貪墨銀兩,造出的兵器與規制不符嗎?!”
徐江容臉色陡然煞白,慌慌張張的擺著手,結結巴巴道:“沒沒,沒有啊...任大人您誤會了,下官,下官怎么敢這么說呢?您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問心無愧啊!”
“那你方才說我軍器局油水大是什么意思?莫非在說宋家兄弟是貪官污吏?”任成林瞇著眼,射出危險的光芒逼問道。
徐江容忽然打起正色,一掃先前的畏懼:“任提督你怎敢如此詆毀宋家兄弟?!下官方才說軍器局的事情只是酒后亂言,絕當不得真,倒是任提督你信誓旦旦的,好似不信任我兩位兄弟一般!”
“你!!”
任成林拍案而起,怒氣沖冠的瞪著徐江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徐江容見效果達到,情知不可逼迫太緊,從然一笑:“當然了,任提督想必也不是那樣的人,但軍器局和兵仗局的關系向來不和,下官也是怕兩位兄弟多想。”
宋應星站出來打圓場道:“大家都是同僚,干嘛火氣這么沖呢,來來,喝酒喝酒。”
又飲了幾杯后,徐江容醉意更深,抓住宋應星的手腕,打了個酒嗝道:“我聽說,宋兄弟院子中的每日的青菜肉類都是從王恭廠灶房中采買的?”
“不錯,一直都是順...李蓉她們姐妹負責。”
宋應星頷首點頭。
“哎!那不妥當,這樣吧,本官這兒有個令牌,宋兄弟且拿了去,有了這個令牌,李蓉她們姐妹便可出去采買了!”
說著,徐江容還真的從腰上解下一塊令牌要塞給宋應星,宋應星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就聽到旁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
初始還以為有耗子,轉過頭一看才發現那聲音是任成林發出的,只見他手中攥緊酒盞,雙目通紅地盯著徐江容,低吼著說道:“你...你...誰人不知道那灶房中負責采買的是本官的遠房堂弟,你徐江容說不妥當,是懷疑本官那堂弟采買青菜肉糜不新鮮嗎?!”
“不敢不敢,下官豈有那種想法,任提督您想,您那堂弟每日須得先去城中挑選擇良,再用馬車運到王恭廠里,借著才能讓別人買到,這一來一回的折騰,難免出了岔子,若是讓李蓉她們姐妹出去采買,也為您省了些麻煩不是?”
徐江容笑的妥當,可說的都是些誅心之語,任成林反駁不過他,只得將酒盞重重往桌上一放,起身道:“本官吃好了!”
說完邊走,出門前任成林似想起了什么,又回身說道:“應星,應升兩位兄弟,今天這宴是好宴,酒是好酒,只可惜讓老鼠屎壞了興致,改日本官在院中擺酒給兩位兄弟陪罪,今天先失禮了!告辭!”
任成林又怒視了徐江容一眼,并未再撂下狠話,拂袖離去,留下有些尷尬的宋應星和宋應升二人。
見任成林負氣離去,徐江容不屑道:“就這點兒肚量還當軍器局的提督?來宋兄弟,咱們喝!”
宋應星搖了搖頭,推辭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兄弟二人又監工了一天,身體疲憊,也該回去歇息了。”
徐江容撓了撓頭,指著桌子上的令牌問道:“那這令牌....”
“令牌還是徐郎中留之備用罷,我兄弟二人先告辭了。”
宋應星兩人對著龔沝謙和徐江容依次行禮后,也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