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將刀收了回來,指著禁衛胸口那道白印道:“陛下您看,這便是內甲的效用,不論是橫劈還是斜刺,都傷不到這禁衛分毫。”
見過實際的,朱由校才能明白這內甲到底有何作用,之間他微微點頭:“不錯,果然是好甲,不過,大軍所用的甲胄,應該也差不多吧。”
柳安提了那尚后怕不已的禁衛一腳,將刀遞給他罵道:“你去試試自己原先那套鱗甲。”
自己先前身上那套能不能抗住刀砍,朱由校不知道,但他自己卻清楚的很,默默地提刀走過去,輕輕拿刀一捅,便將盔甲捅了個對穿,再一劈,盔甲上的甲片便崩碎開來,防御力孰高孰低,孰優孰劣,一看便知。
朱由校傻眼了:“這便是我軍將士穿的盔甲?”
那禁衛點點頭。
朱由校不由怒了:“這穿與不穿的區別在哪兒?!”
那禁衛很想說圖個心里安慰,但又怕觸怒朱由校,只得沉默不語。
“陛下,就這么一套紫花布甲,可還得四兩四錢銀子呢,而臣帶來的這件內甲,只需三兩八錢銀子。”
朱由校聞言更怒,一腳踢在地上的盔甲上,非但沒踢動,自己到疼的直咧嘴:“四兩四錢銀子?!就這破玩意兒?!”
“陛下,這四兩四錢銀子不只是材料,還包含了棉布、棉繩、絨繩、生漆和鑄造的錢在內,但臣這副內甲,僅材料便花了三兩八錢銀子,自然防御力要高于這紫花布甲。”
朱由校這才火氣消了幾分,還是冷哼道:“四兩四錢銀子銀子就造了這么個玩意兒,就圖個樣式嗎?!”
柳安有些憐憫的望著朱由校,點了點頭。
皇帝久居深宮,不識戰陣,哪里能知道盔甲兵器對將士們的作用,就算知道,也不過是從書中讀過亦或者聽人耳語罷了,真到了實際一看,才會發現根本不是那樣子。
“據臣所知,當年薩爾滸一戰時,韃子們的兵甲遠比咱們的大軍要精良許多,他們所用盔甲刀兵,具是精鐵所鑄,就連馬匹上都覆蓋鐵甲。”
“嗯?!”朱由校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柳安話中的意思:“他們不過蠻夷,哪里來的精鐵?”
柳安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可他的意思,卻是極為明顯了。
朱由校臉色青一陣兒紅一陣兒,揮退那禁衛后驚疑不定地問道:“有人販賣精鐵出關?”
“陛下圣明。”
圣明二字,此刻無比刺耳,朱由校深吸口氣,怒吼道:“傳魏忠賢來見朕!!!”
“朝廷每年撥給軍器局和督造兵器的工部何止十幾萬兩?可造出的盔甲鐵刀,還比不上露宿野外的韃子,真是可笑至極。先生,為何...為何有如此多的國賊啊....”
朱由校慘笑著坐到椅子上,看向下方肅然而立的柳安不禁問道,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陛下,此乃人之秉性。”
“先生也是否?”
柳安頓了一下,點頭道:“臣也是。”
“先生所為何利?銀錢?名位?”
“非也,臣從亂世來,為太平往。”
朱由校暗松了口氣,笑道:“先生所為乃是大義,非利也。”
柳安搖了搖頭:“太平盛世,臣的孫女兒才能過的安穩,所以,臣也是為利所趨。”
朱由校眼睛微瞇問道:“先生家中可就剩朕那師妹了?”
“臣膝下只有一孫女兒,家中再無旁人。”
“先生可想過續弦?”
柳安苦笑道:“陛下,臣一把年紀了,不曾想,也不會去續弦了。”
朱由校滿意的笑道:“先生之利,為朕所盼,還請先生如實告知,是誰在暗中買賣精鐵?先生又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對于朱由校這個問題,柳安早就有了對策,毫不遲疑的開口道:“臣家中銀錢具來自肥皂,而肥皂經富通胭脂鋪售賣,富通胭脂鋪前些日子拓展到了山西地界,據其中掌柜所述,每月逢五日、十日、十五日,皆會有車隊星夜自街行過,當地官府對此不聞不問,臣得知后略一思索便知蹊蹺,這才向陛下您稟告。”
有頭有尾,有理有據,朱由校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只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山西的官員私賣精鐵于后金?”
“山西有一邊關,名為大同,其重要性與遼東宣府不相上下,而有一句俗語是這么說的。”
“天下安危系九州,九州之首在遼東。遼東實乃暗指后金,而大同關外,便是蒙古各部,如果后金出現大量精鐵,非此二地出不可。但眼下遼東戰事吃緊,絕無可能有人能越過邊關運精鐵到后金,所以,精鐵可運之地只有山西。”
朱由校深吸口氣,哪里能不知道柳安所說皆是事實,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會冒著誅九族的危險向后金運輸精鐵。
見朱由校面色陰晴不定,柳安繼續道:“陛下,遼東苦寒之地,后金也多是游牧之民,每逢寒冬將至他們便會南下打草谷,為何?”
朱由校理所當然道:“不打草谷他們如何過冬?”
“是了,可自從韃子向我大明宣戰以來,邊關帶甲將士十數萬,又有袁大人和孫大人坐鎮,上下軍民一心,不曾給那韃子可乘之機,但為何已過數年,韃子實力不減反增?高麗也不曾傳來戰事,大同關外也是安和,韃子們的糧草供給從何而來?”
朱由校心頭一緊,猛地攥住龍椅把手,瞪大了眼睛問道:“先生是說不止精鐵,還有糧草?!”
“除此之外,臣實在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混賬!!!”
朱由校暴怒而起,抓起桌上的茶杯便扔到地上,茶杯彈跳了幾下并未碎裂,水漬沁染毛毯,嚇得剛從外面走進的魏忠賢一個哆嗦,不知道朱由校這又是生什么氣。
“陛...陛下,老臣來了。”
魏忠賢有些戰戰兢兢的拜了下去,用余光瞟了柳安一眼。
“你來的正好,朕問你,前兩日賣官鬻爵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了?!”